19岁的周越楼,在自己即将到来的20岁生日之时,拿着徐漾舟借给他的一笔钱,去买了一份意外保险。
那是他打算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
只是无人知晓。
往世中的程朝朝也不曾知晓。
*
周越楼的世界并非都是一片昏暗。风总有吹散乌云的那天。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雷雨交加,雨声嘈杂。
那一天的雨也戛然而止,遥远的天边亮起了一道彩虹。
人们都说,见到彩虹的人会幸运。
那一天,周越楼忽然打开宿舍房门,一身血渍斑斑,那张漂亮的脸,从额头到嘴角,全是血痕。
他受伤了,眼角青紫,鼻血流得不停,手上也全是狰狞的伤痕,像是和谁狠狠打了一架。
他一直练拳击散打的呀,谁能把他打成这样呢。
宿舍的同学都五雷轰顶似的围了上去,指着周越楼的伤势说不出话。
“你干什么了?”
“伤成这样?”
周越楼拿过纸巾擦拭了一下自己狂流不止的鼻血,不经意又触碰到其他地方的淤青,痛的轻嘶一声。
他打开自己的背包,里面赫然跳出一只黑猫。小黑猫才一点点大,脖间套着一个红绳平安锁,十分神气的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番自己。
是喵喵。
居然是喵喵。
“猫?哪来的猫?”徐漾舟看着那只猫,十分震惊。
“我,抢来的。从猫贩子那。”周越楼一字一句说着。
“抢来的?你是因为抢它受的伤?”
“嗯。”
“我要养它。”周越楼语气坚定。
“宿舍养猫???违反校规的,你被宿管抓到,奖学金都没了……”众人围了过来,叽叽喳喳讨论着这只猫的去留。
“会很脏的吧,会乱尿什么的吧……”
“服了,你平时垃圾不扔也是楼哥打扫的好吧!”
大家意见不同,争论不休。有人同意也有人反对,毕竟宿舍是个大集体,也不是人人都喜欢猫这种动物。
“嗯,我要养它。”
周越楼不曾动摇。
“为了一只猫你疯啦。”徐漾舟不理解,真觉得这人真是失恋疯了。
果然学多了就是容易疯。
程朝朝却看着那只小黑猫,眉眼都忍不住软了下来。她拉住周越楼的手,十指紧扣。
“你看——那只小猫。”
她像是骄傲又像是心弦被触动似的,指了指那只猫,手上的红绳平安锁和那只小猫脖间的一模一样。
那是程朝朝的猫,也是周越楼的猫。
那只救赎你的猫咪。
周越楼执意要养这只猫,谁也劝不动。几个舍友虽然不喜欢猫,但临近期末,暑假即将到来,大家都指望着周越楼能给点重点复习资料和参考,所以也没说什么。
小猫就这样在宿舍八人铺里打滚撒欢,快乐的不行。
直到它跟宿管大眼瞪小眼。
宿管心软,也没怎么闹大这件事,只是告知周越楼如果想要养猫的话,下学期就需要搬出去住。
说实话,在A市这个寸金寸土的城市,出去租一个房子居住需要耗费极大的财力。
但似乎是因为喵喵,周越楼人生上空那顶乌云被彻底吹散了。
学校暑假碰巧有个科研项目竞赛,一等奖金是2w块。徐漾舟二话不说就拉着周越楼报了名。
暑假宿舍变得空空荡荡,只剩留校的徐漾舟和周越楼两人一猫。两人也各自忙在学科研究领域。
周越楼是努力型天才。很快,他就凭借着自身努力和优越成绩,获得了当时颇具美誉秦书耦秦教授的青睐。秦书耦成了当时那个项目徐漾舟和周越楼的指导老师。
秦教授是一位很称职的老师,即使这是关于徐漾舟的回忆,程朝朝还是能频繁见到这位指导老师的身影。
他有时候会给周越楼带糖。其实周越楼已经长成一个大人,已经不爱吃糖了,但秦书耦习惯性在口袋里放点糖果。
他戏称说:糖吃多了能产生多巴胺,多巴胺能产生快乐,人快乐了做研究就顺利多。
周越楼接过那颗糖,默默放进了嘴里。心里翻涌起不知道如何描述的滋味。
糖挺甜的。
他小时候其实挺喜欢吃糖的。
暑假的时候学校没什么人留校,食堂饭菜单一,徐漾舟和周越楼吃了半个月一成不变的伙食,两人胃和舌尖味蕾都要起义反抗了。
秦书耦亲自开车带着两人去吃了一顿川式火锅大餐,随即师徒三人被辣的眼泪横飞,鼻涕直流,嘴巴红肿。
程朝朝怅然看着眼前只能看不能吃的火锅,色泽红艳的牛油红汤锅底,上头撒着葱花小米椒,热气腾腾的汤花里涮着肥牛卷和虾滑。
她在花椒的香味刺激下口水直流,只能眼巴巴看着那鲜嫩可口的肉进了别人都嘴里。
原来先前周越楼做鬼看见东西不能吃是这种感觉。
程朝朝些许落寞咽回了口水。
兴许是锅底点的太过麻辣了一点,秦教授吃到一半忽然五官扭成一团,飞快捂住了肚子,骂道:“糟了。忘了胃炎这事了。”
秦书耦其实一直都有胃炎。他是个科研狂人,之前大把时间都放在搞研究上面,经常废寝忘食,一日三餐并不稳定。胃炎算是他职业病里微不足道的一项。
偏偏他忘性大,一高兴,脑海发热带着两个学生出来胡吃海喝,把自己胃炎这事抛之脑后扔的一干二净。
秦书耦痛的面色惨白,只能蜷缩在座椅上,两手死死抓着座椅。
“老师……老师,你还好吗?”两个学生见秦书耦这副样子,急得恨不得打120,这时却有个女人伸出了援手。
她穿着一身白裙子,斜挎着一个小香风背包,瞥了一眼这桌,又仔细打量了几眼,像是不确定般,缓缓开了口:“越楼?”
“姑姑?”周越楼也是没能想到自己出来吃个火锅碰巧遇上了周玉。
他对周石一家印象并不好,但周玉是个例外。周玉对陆芸香有着同为女性的怜悯,家里重男轻女,事事偏袒周石,因此周玉和老周家关系并不好,对备受命运折磨的陆芸香母子二人也是多有照拂。
“这是你老师吗?……他还好吗?”周玉慌忙看向一旁痛苦扭曲的秦书耦,从背包里掏出一盒止痛药喂给了秦书耦。
随即周玉又替两个学生买了单,开车带着他们去了趟医院。
程朝朝很好奇周玉怎么会随身带着止痛药,但到了医院的时候,程朝朝就明白了。周玉时常痛经,也算是医院的常客,所以她身边常备止痛药缓解疼痛。
痛经啊,程朝朝莫名想起了周玉家里摆的观音像。医学上痛经的人受孕几率小些,相必周玉这个年纪才怀上孩子也是和此有关。定然是十分宝贝肚子里那个孩子,不然怎么摆了那么多观音像求平安。
随即程朝朝打量了两眼记忆里的周玉和秦书耦,八卦之心熊熊燃起:“所以……”
“嗯。”
“秦教授后来成了我的姑父。”
靠!原来周玉老公是秦书耦?!
那周越楼岂不是他俩媒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