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榷场是由官方经营管理的,双方都在榷场里安排了正式官员。宋朝设提领、措置、提点、立管、押发等官职,西夏的官职借鉴于宋,除了多了个榷场使之外其余的差不多。

这些官员的重要职责之一就是要检查两国商人交换的货物,不允许未经批准的货物出关,很像是后世的海关部门。所以榷场能把花膏流通出去,但要想换取大量马匹、橐驼、牦牛角基本没希望。

于是洪涛就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另一条路,那就是走私。既然青盐能走私,花膏应该也一样。从携带方便和重量上来讲,花膏的单位价值要远远高于青盐,越小、单价越高的货物就越适合走私

走私这个词肯定是后世发明的,但这个概念应该早就有了。双方的边民才不管朝廷如何规定,只要有需求就会交换。那么长的边境线,即便在后世交通、通讯发达的条件下也不能完全封锁,在古代就更别想了。

如果不是边民、不熟悉边境人文地理,又不认识西夏部族,要想走私也真不太容易。边境地区本来人口数量就少,除了一些关塞要冲之外,很多地区都是没有居民的。再加上双方都在边境地区屯有重兵,稍不留意就会鸡飞蛋打、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就是洪涛需要富姬去做的,她要替自己去开创一条或者N条走私渠道,并和西夏边境的商人、部落贵族建立良好的私人关系,这样才有可能换取紧俏物资。

怎么去和西夏部落贵族接触呢?总得有个能让对方心动的理由吧。直接用花膏不太保险,还需要一种媒介,洪涛率先选择的是书籍。

西夏人对宋朝的书籍尤为感兴趣,因为他们在文化上非常依赖于宋朝,这一点有点像后世的美国,尽管很多国家整天谴责、咒骂,但骨子却每天都在接受美国文化的侵袭,拦都拦不住。

文化这个东西就是龙卷风,越发达就越靠近中心,然后把四周的一切都吸了进去,带着它们一起旋转,不管对方乐意不乐意。

根据洪涛掌握的材料看,从李元昊他爹李德明开始就不断向北宋朝廷请求赐书,而且每次都是用马匹换取。

换的都是什么书呢?大藏经最多,有四次;九经、新唐史、册府元龟、九经正义、孟子次之。

一方面是西夏人笃信佛教,另一方面也说明当时北宋的印刷技术要远远高于西夏。别的书可以凑合看,但佛经和经史典籍真不能凑合。自己印不出来或者数量不足,那就只能用马匹去换,没辙。

其实这些大部头的书籍在宋朝也是很贵重,雕版印刷不容易啊,尤其是经书,动辄几十上百卷,刻制一次雕版是个大工程,长时间保存更难。

和雕版书籍相比,宝绘堂刊印的书籍字体可能不太符合高端文化人的口味,但架不住量足,铅字也更清晰工整,对于不太追求极致的人来讲反倒是优势。

最主要的是成本便宜,想什么时候印就什么时候印,磨损了也没关系,弄点铅用铜模再铸造一批就是了。

要是印刷量大,除了纸张成本之外几乎就没别的成本。所以宝绘堂的印本能用更好的纸张、更精美的装订,售价却远远低于雕版印本。

“……姬并不熟识党项人,该如何着手还请官人明示。”洪涛计划的挺好,但听在富姬耳朵中却难上加难了。让她在宋国之内做生意不管多难也不怕,可要和党项人做生意就有问题了,没经验也没人脉。

“无妨,党项人的事情官人我已经帮你解决了。过几天会有一个叫韩大娘的女人去找你,按照她说的去做即可。不要问韩大娘是谁,也不要问她怎么会认识夏国人。什么都不要问,尽量满足夏国人的需求,做出一副很想和他们做生意的态度。哦,对了,让你满足夏国人的需求是在物质上,不是你的人。这方面韩大娘自会安排,你不必卷进去!我会让朱八斤安排几个得力的徒弟陪在你身边,如对方有非份之想尽可唤人解救,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

对于这个问题洪涛早有安排,当初朱八斤带来那两个穿兜帽斗篷的人就是一招闲棋。他们俩……不对,应该说是她们俩。没错,那是两个女人,岁数还不小了,一个叫韩大娘、一个叫花三娘。

她们俩是干嘛的呢?此时叫鸨儿或者妈妈,后世叫妈咪或者夜店经理。其实都是一个意思,老鸨子!

这两位妈妈都是经营庵酒店的,一个在崇明门外小馆子街,一个在西鸡儿巷。她们俩的庵酒店都有两个共同特征,有胡人和外族女子、受朱八斤徒弟的保护。

上次洪涛在黄尖嘴茶肆喝茶时,无意中得知对面的西都亭驿中住的是辽国使团,而夏国使团在城东的都亭驿,就萌发了一个想法,找人去接近他们,这可能是自己唯一能不出城就接触到的两国人了。

怎么接触呢?玩诗词歌赋肯定没戏,保不齐自己的水平还没那些崇尚中原文化的使节高呢。找王安石派人引荐肯定也不成,这种接触必须是民间的,别和政府扯上关系。

于是洪涛就想到了女色,这倒不是说他思想肮脏,而是在后世里养成的习惯。不管是谈买卖还是托人办事儿,要不先来个吃洗玩一条龙就不够诚意。想来古代人也是人,应该不会太免俗吧。

还是同样道理,去青楼找女伎的调调自己也玩不转,干脆就把下限拉到底吧,看看能不能在庵酒店上做做文章。

这个事儿去问谁呢?只能是朱八斤,也只有他在市井文化方面比较熟悉。结果让洪涛很惊喜,按照朱八斤的说法,他不仅认识庵酒店里的妈妈,手下还有不少徒弟就是专门给庵酒店当保镖的。

想想也是,他这些徒弟除了相扑打架之外啥手艺也不会,再不去收点保护费还不全饿死。

于是这两位朱八斤个人担保最靠谱的妈妈就被请到了驸马府,由洪涛面授机宜之后开始有意去讨好那些来店里消费的辽国、西夏人,主要目标是两国使团的随从。

真正的使节看不上这种庵酒店,就算出去耍也去青楼。洪涛也不打算去认识这些官员,他们的警惕性更高、觉悟也更高。

反倒是那些随从更有用处,因为他们来自不同的部落,保不齐就有靠近边境地区的呢。谁家还没几个亲戚朋友,只要看到足够多的利益,又没有太过明显的卖国行为,这些普通百姓就不会过于多想。

这个安排在去年底就启动了,没想到刚刚3月份就传来了好消息,韩大娘手下的一位胡人女娼得手了。

目标的汉名叫阿赫玛德,地位不高,是西夏使团里的一名马夫。但他的部落正好在西夏河西地区西凉府境内杀牛岭一带放牧,离边境很近。

阿赫玛德,听到这个名字时洪涛就觉出了不对,他应该不是党项人。结果还真猜对了,阿赫玛德是回鹘人。

当初回鹘汗国被灭了之后,一支迁到了吐鲁番盆地,被称为高昌回鹘。一支西迁到葱岭以西被称为葱岭回鹘,还有一支迁到了河西走廊,被称为黄头回鹘。

黄头回鹘离中原最近,先是被辽国攻打,然后李元昊又趁机而入,又被打散了,部分黄头回鹘就归顺了夏国。阿赫玛德就是归顺的黄头回鹘,几经迁徙在杀牛岭附近安定了下来。

黄头回鹘并不是说他们的头发是黄的,而是从突厥语翻译过来的。在突厥语中,这些部落被称为撒里畏兀尔。

撒里就是黄的意思,畏兀尔是回鹘的意思。其实后世的维吾尔族就是迁到了吐鲁番盆地的回鹘人,畏兀尔即维吾尔。

虽然归顺了党项人,但黄头回鹘的生活并没得到实质性的改变,他们大多以放牧为生,兼职铜匠。可党项人对这些外族采取的政策就是自生自灭,征兵的时候多征、分战利品的时候靠后,时不常还得征用会手艺的匠人去干活,强买强卖也不稀奇。

而且就算你打仗英勇、屡立战功也很难升迁,因为党项人采用了蕃官制度,重要的官职都要由党项人担任,不是同族顶多当个小吏。就像阿赫玛德这样,还是伺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