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三宅夫一郎就愁容满面敲开了中原中也的客房。
经过一晚上鸡飞狗跳的你追我打,中原中也最后还是很有自觉的指挥着太宰治把酒楼订的那个房间打扫干净,然后在隔壁客栈休息了一个晚上。
只是今早,水火不容的气势依旧在两人之间势不可挡。
“我说了之后,他们一定要见到那位小少爷才行,中原先生……”
已经听太宰治复述一遍经过的中原中也随意摆了摆手:“没关系,正好也有些事情要问他们。”
三宅夫一郎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随即继续说道:“他们说今天下午要在南边的竹林见到您,很奇怪的是,他们好像更想见到那个叫琴叶的人。”
太宰治想了想很快就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话说那这家伙有说到琴叶是为什么欠债的吗?看病?做生意?还是赌博?”
“能借这样的高利贷还能因为什么,据说是她名下在赌场里挥霍了许多呢。”
“和我猜想的差不多呢,”他轻轻笑了一下:“所以说美好的清晨也不能浪费哦,三宅先生和我们一起去赌场看看吗?”
几乎是每个村子每个镇子的角落都会有这么一个地方,闭塞狭窄却堆满形形色色的人,其中男人居多,叼着烟嘴毫不在意的吞云吐雾,发出尖锐刺耳的喧闹。
中原中也倒是没觉得有哪里不适,这种地方他以前来的很多,一开始是偶尔去帮忙看场子,后来变成每月一次的查账,最开始确实有点兴趣,后面也就不怎么上手了。
而另一个正因为人群被迫和他挤在一起的混球手里花样就太多了,虽然最开始森先生是想让他负责赌场,但最后不知道为什么被他犯懒拒绝掉,所以这份工作还是落在中原中也身上。
“……离我远一点混蛋!热死了!”
还在冷战中的两个人已经有半天没有说过一句话,想表达什么全靠眼神交流,就像刚才和三宅聊天,太宰治能开口的事情他绝对不多说一个字。
然而此刻那只没骨头的黑泥精却拽着他的胳膊一副被他拖着走的感觉,周围嘈杂喧闹的声音像是涨潮的海浪,一声高过一声。
“中也中也,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走丢了我把你头拧下来!”
他没好气的说着,周围除了吵闹就是各种难闻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中原中也随手推开一个魂不守舍的男人,终于看见一名赌场的荷官。
三宅夫一郎本来答应一起过来,结果现在已经不知道被挤到哪个犄角旮旯,虽然没有到水泄不通的地步,但这里多的是晃来晃去的人,所以更难统一方向不被带跑偏。
中原中也先说了他们想见老板,被对方满脸堆笑的拒绝了之后才明白套路还是那个套路,不赢两局给大家看看老板是不会出来见他们的,毕竟是这种业务,万一有什么人想要他的性命那还不是一把刀的事。
他看向一旁不知道在东张西望些什么的太宰治,对方似有所感回头,目光相接,那混蛋说:“中也我好饿,这里没有吃的东西哎。”
“……你来玩,赢了应该就有人送吃的。”
“欸?我吗我吗?堂堂黑手党干部居然要逼迫我这么一个三好市民做这种事情!中也你有点太过分了!”
“你不来我来!”
他翻了个白眼没有理会太宰治乱七八糟的话,先扒拉开对方纠缠着自己胳膊的手,然后才主动上前占了个位置。
这次出门他们特意换了身衣服也是为了防止给鬼杀队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只不过就算穿和服看上去也比这里大部分衣衫不整的人要更加规矩。
因而三宅夫一郎在这里乱逛了好一阵之后,终于还是找到了他们两个,只不过他没想到中原先生居然亲自上手,连忙拉住旁边抱着手看戏的太宰治:“中原先生怎么上去了?!这里手段可多,我看好几个坐庄的都不规矩!”
对方却抓错了重点:“啊呀,三宅先生似乎也很懂这些东西呢。”
“我好歹也是跟着木之下先生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识过,”他说的木之下先生是景奈的哥哥,“且不说这个,快想办法把中原先生叫下来啊!”
“没事啦没事啦,中也虽然不聪明但是对付这点手段还是绰绰有余的,更何况就算他输光了家底,我也可以全部赢回来哦。”
三宅夫一郎被他的话噎的不知道怎么回答,又好像炫耀狗狗会帮自己拿东西的主人,又像是胜券在握对方做什么都不会出岔子的掌控者,一句话居然奇异的就让他原本焦躁不安的内心平静下来。
“我其实知道的,拍三宅先生你的想法,”黑发青年依旧注视着他的小搭档,语气平淡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但是就请替我转告木之下小姐,我目前没有再就业的想法,非要说的话,更想要直接退休呢。”
景奈小姐其实很希望这样的角色能够为自己所用,对自己的嘱咐中也说了让他稍微试探一下对方的想法,她并没有抱多大希望,只是这样一个家族企业正如水中浮木漂泊不定,没有人不心焦。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景奈小姐会看上太宰先生了。
三宅夫一郎什么都没说目光却重新回到赌局上,橘发少年镇定自若不慌不忙,反而是对面的荷官,表情越来越不好看。
“……中原先生还真是厉害啊,居然每次都能赢。”
“是不是给人一种赢的很轻易的错觉?”
他摇了摇头:“那倒没有,我明白中原先生这么厉害是因为他是中原先生。”
太宰治顿了顿,轻柔的笑了一下:“是啊,中也可是很厉害的。”
尤其是离开他之后,厉害到完全超出他的预期,厉害到太宰治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心动。
中原中也是好强大的人,他的心强大,足够比过七八百个太宰治。
“还来吗?”橘发少年拍了拍手看向对面一身冷汗的荷官:“不来的话……”
对方起身冲他微微鞠了一躬,随后让出位置来,一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满面笑容的凑了过来:“这位先生——”
不等他说下一句话中原中也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你是想继续玩,还是换个地方好好谈谈?”
对方忙不迭点头:“谈谈好,谈谈好……那个,这位先生请跟我来。”
他看了眼太宰治,后者自然的跟了过去,三宅夫一郎本来也想过去却被按在原地,黑发青年冲他眨了眨眼睛,示意他继续留在这里。
“这位是……”
“我叫森欧外,是他的朋友啦。”
中原中也再次听到这个化名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反正……差不多就是这样。”
老板似乎是看出来什么闷声点着头,一路将两个人带到里面的房间落座,大家也不是傻子,既然上来就说出这种话,可见玩那种游戏不是对方最后的目的。
恐怕还是牵扯到了什么别的人,如果最后实在难堪也没关系,没有哪家赌场不放着几个打手。
“其实,有一件事要问一下你们,很多年之前在这里欠债的琴叶小姐……”
对方听到这个名字皱了皱眉,中原中也适时收音等着对方的回答。
老板将两人仔细看了看,微微叹了口气:“其实琴叶女士的事情我们也不是很清楚,但来这里的不是她,只不过都会记账到她的名下。”
这话的意思就是与我们无关,中原中也哼了一声语气不屑:“不是本人却可以把账记到她的头上,你就这么肯定她能还的上?而且,这应该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吧,为什么还记得这样清楚。”
“毕竟……当时闹得沸沸扬扬,自然记得清楚,而且后来确实,有人把钱还上了。”
“你说的有人又是谁呢?当初钱还上了为什么现在还有人在追债?”
“这我怎么会知道,”老板似乎不想再忍气吞声,说话更加直接了些:“我只是拿钱,并不清楚她的钱从哪里来的!”
橘发少年冷笑了一声:“原来是相互勾结,这样坑害了不少人吧?”
“你!!”
“有人要你把她逼到绝境,然后施以援手,所以你记得清楚,那个追债的人也是你让他们一直追着她不放的吧,毕竟钱只到手一半。”
周围忽然多了好几个身形好大的男人慢慢围过来,老板表情从惊讶慢慢又冷静下去,似乎是终于想到自己还有一群打手,原本谄媚的表情也逐渐冷下去。
黑发青年看了眼周围的人忽然出声道:“如果我是你不会做这么不理智的事情哦。”
结局可想而知,本来中原中也就因为太宰治心里窝着一团火,这一架打的异常凶猛甚至没有用异能,差点拽起来坐在沙发上看戏的前搭档也给他一拳。
他切了一声把被自己揪着领子的太宰治丢回沙发,抬腿踩上鼻青脸肿的老板的胸口:“我没什么耐心,该说的给我继续说。”
对方颤颤巍巍好半天才开口:“当、当时是她丈夫先来这里的……没过多久,没过多久那人说他老婆抱着孩子跑掉了什么的——然后就有人、让我把账记在琴叶名上,还会安排人来、给他付钱……”
“所以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有时候是男人来找我有时候、有时候是女人,我没见过他本人!然后又过了几个月——那个人突然不给钱了!但是她男人还欠着钱呢!虽然那家伙没多久就病死了——”
不过如果按推测来看那个人是上弦二的话,他做这种事又是为什么?让琴叶彻底对丈夫死心?
等下,带着孩子离开?
那么岂不是和小梅口中的那个人……
太宰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凑过来随口问了一句:“我都快要忘记问了,琴叶女士的姓氏,是什么来着?”
“嘴、嘴平……她叫嘴平琴叶!”
中原中也闻言反应了一瞬间,随即立刻明白这个姓氏为什么这样耳熟——不会吧?这么凑巧的吗?那个嘴平和这个嘴平是一个嘴平?!
“好啦好啦,中也可以放开这个家伙了,”太宰治似乎也惊讶了一瞬间,随即淡淡开口道:“但是追债借高利贷的人和你不是一伙吧?这个赌场也?”
老板忙不迭摇头:“不是不是!我只是偶尔会给他们介绍客户而已!不是一伙的!”
橘发少年冷着脸看他一眼,随即一脚把人踢晕了过去,没有管整个房间的狼藉冲太宰治抬了抬下巴:“接下来怎么办?”
“还是得把账目理出来啊,你说上弦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呢?”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抢劫?总不可能是正经的钱吧,他可不像会好好做生意的类型。”
“是啊,应该是抢的加上自己那个教主的身份四处骗来的吧,”太宰治在房间里翻找了一阵掏出个小本本来:“应该就是这个吧,如果能搞到万世极乐教的账目会好办很多哦!”
“实在不行让鸣女试着偷一下?”
“大材小用啊中也。”
“滚!”
他们从后面出来的时候赌场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刚才那阵动静把不少人都吓回了家,反而是三宅夫一郎,缩在门边一直在往他们的方向看,见两人出来迫不及待跑了过去。
“你们没事吧?确定没事吧?吓死了我还以为你们怎么了!这可是打起来了!”
中原中也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中午吃个饭,下午还得再见一波人。”
三宅忙不迭点着头,带两个人出来给他们找吃饭的地方:“不过说实在的真是吓了我一跳,二位能够平安无事真是不容易。”
太宰治忽然问道:“说起来那个教会的地址在哪里来着?”
“您是要去看看吗?”
“不是,只是随便问问,”他说着好像又想到什么:“可以告知木之下小姐一下吗,这似乎是个诓骗别人的可怕的教会呢,既骗钱又骗命。”
毕竟虽然他以琴叶的名义付了钱,但最后欠下来的巨款依旧没有人填,这可能就是他们运作的方式。
先是给需要帮助的女孩们提供帮助,然后赌场高利贷两头骗,拿到的钱收入账中,看的顺眼的姑娘直接吃掉,那边死无对证,亏空的钱只能忍下来。
只不过不知道遭殃的是不是只有赌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如果能查到什么银行或者别的企业之类的,这才叫大新闻呢。
另一边的中原中也却在思考另一件事,从时间等等各种方面来看,前两天遇到的嘴平伊之助可能就是那位琴叶的孩子。
但是作为一个陌生人,到底应不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他呢?换句话说,就算告诉了他,以这么多年在山中生活的情况来看,伊之助又真的能够理解这些意味着什么吗?
他有些苦恼的抓了把头发,但是不管怎么说作为孩子的话都不应该瞒着他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