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狼狈。”真可怜，真可爱。
顾远将喝完后的水杯放在床脚，叹息着伸出手够到桌面上的剪刀，将顾宝珠后背上的绑带一点点剪开。
顾宝珠只觉被勒紧的腹部好受了些，困意重新卷来，像是足以吞没一切的横冲直撞的乱流。
再也没有任何事情能够阻挡我，再也没有任何顾虑可以困扰我，我要睡觉，我要睡他妈的觉了！
顾宝珠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直到彻底的黑暗兜头淋下，呼吸也被潮湿的气体所阻塞。
“唔！”顾宝珠伸展着四肢奋力挣扎起来，“救命！救我！”
她十分警觉地扯开脸皮上的障碍物，抬起眼皮，看到了顾远带笑的黑眸。
“只是给你擦擦脸，你出了一身的汗，”顾远坐在床头温柔地安抚着她激动的额头、发丝和脸颊，将湿毛巾叠起来放在了手边。
顾宝珠下意识抓住顾远的手掌，像是握住了一片不算温热的雪花，凉意令她的眼睛睁大几分，脑海中曾经散尽的烟花聚拢、成形，变为具象化的现实。
她不该这么困的，即便是吃撑也不会困到无法正常离席。除非，有外物的干扰。
顾宝珠的瞳孔飞快地缩了一下，抓紧顾远的手指颤抖着捏住，有些茫然地窥着顾远温柔如水的脸庞。
“二哥，”顾宝珠张张嘴，被水浸湿的双唇显得红润健康，只是表情困倦而迷茫，显得脆弱极了。
顾远神色微动，神色温柔而满足：“我在。”
“为什么？二哥，是又放错红酒了吗？”顾宝珠像是要哭出来，眼睛涌现出淡淡的水泽，看起来有些无措。
“不是的，你怎么会这么想呢，”顾远将她的泪水擦掉，随后又将顾宝珠眼睛前面的头发也拨到耳后，清俊的脸上出现明显的不解，“你太累了，我只是给你加了点助眠的补剂，我平时也会喝的。”
“宋伊呢？宋伊还在吗？”顾宝珠喘了口气，看向门口的位置，即便猜到了一些，却还是坚持问道。
“她已经离开了，”顾远按住她想要下床的动作，眼中浮现出更大的疑惑，“你为什么会对她有这么大的执念呢，她并没有你好，你在我心中才是最棒的。”
“走了？”顾宝珠的眼睛有些失神，眼皮情不自禁地往下落，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仿佛陷入某种挣扎与拉扯之中。
她又困了。
她感到下巴有些疼，随即便只是冰凉，顾远松开手转而将她的脑袋抱到自己胸前，语调染上些许的遗憾，“为什么不能是二哥呢？如果不是有她，是不是连家也不想回了？嗯？”
顾宝珠只觉眼前一花，随即便是鼻头一酸，衣服清香剂的味道充盈在整个鼻腔和口腔，脸前的另一颗心脏正在强力跳动着。
“不过没关系的，回来就好，既然你还醒着，我们今天商量好，明天就可以去办理转学手续了。”顾远笑起来，轻拍顾宝珠的后背，像是在拍打柔软的潮汐。
顾宝珠在即将入梦时终于又费力地睁开了眼睛。
你丫的就是不想让我睡是不是！？
“我不想转学。”
顾远拥得更紧了些，语气似在讲睡前故事，醇厚的嗓音十分催人入眠，“这是所很好的学校，不论是校园环境还是教育资源都很好，你会喜欢那里的。”
“你不必去做讲解员好让自己感到好受一些，也不必强迫自己接触那些没有教养的坏孩子，你仍然可以无忧无虑的上学和交朋友，这样不是很好么？”
坏孩子……顾宝珠陷入了艰难的思考之中，觉得那些孩子应该是江俨崔护之流。
所以，总之，就是……这是所什么学校？类似寺庙吗？
顾宝珠用力呼吸来促使自己保持清醒，她抬起脖子用力望向顾远，坚定无比地否定道：“不行的，真的不行，我还有奖学金，转学要退掉的，全部退掉……”
顾远只是看向顾宝珠脖颈上青紫色的脉络，那里在轻轻的颤动着，像是另一颗心脏。他忍不住抚摸上去，似乎能够感受到血液的流动，极高的温度浸染在自己的指尖，鲜活而温暖。
他忍不住将顾宝珠紧紧拥入怀中，脖颈埋在顾宝珠的肩头，有些贪婪地汲取着她的热意，感受着她灼热的呼吸。
“嗯，退掉吧，给你发新的奖学金好不好。”
顾宝珠还想说什么，顾远察觉到她吸气的动作，打断了她的话音，“我知道有很多，以宝珠的本事一定赚到了很多的奖学金吧，我在网上都看到了，你那个所谓的同学应该注意一下的，那样做很不好。”
顾宝珠感到大脑的褶皱都要被顾远抚平似的，表示很难弄懂他的意思。
“但是你的奖学金，会有宝珠娱乐多么？”顾远道。
顾宝珠睁大了眼，呼吸一滞。
顾远似乎很满意顾宝珠的呼吸节奏，持续扔出橄榄枝，“去新的学校吧，我把宝珠娱乐给你，顾澜也是你的。”
“可是……”啊？顾澜知道吗？
“他会很高兴的，你不是在综艺里面还给他高分卡了吗？”
哇，用玩具小汽车换真的玛莎拉提吗？我以前错怪你了，你真是天生的资本家！
顾宝珠感到自己好像不困了，甚至还有点振奋。
她深吸口气，乖巧道：“只要是二哥想要的，我想要二哥高兴，我会转学的。”
是的，我不要脸，我为资本低了头。
可是那是一个公司耶！
再见了谢忱，明天我就要远航，别为我担心，我上了影帝的船……
顾宝珠终于得以摆脱顾远的干扰，瞬间陷入黑沉的梦乡。
……
眼前黑洞洞的单元楼有些像是小时的绘本故事，亮起时便是一块小小的黄色格子，熄灭时便只剩漆黑阴暗的轮廓。
等待某层的黄色格子渐次暗灭，谢忱在大衣口袋握紧了要送给顾宝珠的礼物，升起车窗，吩咐司机可以离开了。
明天也许会见到，也许不会见到。但总归会见的……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