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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镜头倏然一转,自画面尽头缓缓走出一个衣着朴素但气质凌厉的男人。
他像是一杆枪,亦或是一柄刀。
锋芒不掩,直直的刺入人的眼帘。
天幕前,不少人都神色恍惚了一刹。
有人低声道出了他的名字。
“王安石……”
北宋仁宗年间的又一位奇人。
他的岁数要比苏轼大一些,因为天资异禀,二十一岁那年便中了进士。
虽说没赶上龙虎榜这趟车,但绝不代表王安石的才学能够被忽视。
【1042年,王安石二十一岁,进士及第,位列甲榜第四名,自此开始了一生的仕途。】
很巧的是,那一年,恰好是范仲淹大刀阔斧在朝中掀起庆历新政的前一年。
彼时,他刚入官场,就目睹了这场影响了他终身的巨大风暴。
范仲淹如一叶扁舟,孤身对抗巨大的海啸,那单薄的背影站在朝堂的最前列,每每总让他看的出神。
改革是残酷的。
当范仲淹大刀阔斧的清算不称职的官员时,有人也在朝中斥责他。
“你可知,这一笔勾下去,就会有一家人痛哭!”
王安石站在朝臣末端,面皮绷紧了一刹,徒生愤怒却不知因何而起。
下一瞬,他听到了一道平静的回答。
“一家哭,好过一个地区的百姓哭。”
这回答,何等振聋发聩。
王安石一口气缓缓吐出去,双目明亮如繁星。
他想,是了,我就是要成为这样的官员。
“范仲淹、范仲淹……”
他喃喃着这个名字,每次上朝都带着期盼的四处观望,待到看到那个单薄的身影时,就会满怀欣喜,憧憬万分。
年轻的王安石也有自己的骄矜。
“哼,总有一天,我会凭自己站在你面前!!”
可他没等到那一天。
1043年,庆历新政轰轰烈烈的拉开序幕。
短短不到两年,便画上了句号。
以范仲淹为首的庆历一党尽数被排出了朝堂,一切归为死寂。
王安石忽然发觉,朝堂因为缺少了那个人的存在,变得彻底不同。
所有人都带着一幅虚假的面具,明面上和气,私底下始终暗流涌动。
他看透了之后,便懒得与人虚与委蛇,成了一块人人避之不及的又臭又硬的冷石头。
【1052年,范仲淹身死。】
消息传遍大江南北。
彼时,王安石人在舒州任通判。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他写下了那篇《游褒禅山记》。
听闻范仲淹的死讯,王安石数日不见外客。
【1054年,王安石结束了自己在舒州短短三年的任期,回到了京城。】
他开始常常一闭门就是数日,性格一日比一日更加冷峻。
【1058年,王安石三十七岁。】
这是范仲淹死后第六年,世人渐渐开始不再提起他。
他曾经的理想和政治主张都随着人死渐渐消亡。
仁宗的官场上从来不缺人才。
在他们的合力推动之下,经济、科技、农都在不间断的发展向前。
司马光开始大笔书赞盛世辉光,为盛世歌功颂德。
“……四海承平,华夏安宁。”
王安石就在此时,站了出来。
他像一柄枪一样,厉然划破了这层面纱!!
“——苟且求生,妄称太平!!!”
这一年,王安石上书了一封《万言书》。
这封万言书从取官制度到养兵赔款等现象尽数言辞犀利的骂了个遍。
曾经站在官员席末尾的少年如今走到了正前方,凌然挺立,言语铿锵!!
“陛下,不知您可有算过的如今朝堂上上下下到底有多少官员了?!臣告诉您
——两万有余!!
可笑么?我朝竟是要比昔年唐玄宗一朝的官员人数还要多了!”
难听的话不说出口,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很用得着么?很用不着啊!
“官吏里有多少都是靠着恩荫,多少靠真才实学?陛下您可算过?”
他基本没给谁留情面,相当直白的骂朝中的绝大多数官吏都是些‘不才苟简贪鄙之人’。
欧阳修和司马光听的心惊胆战,几度开口都插不进去嘴。
朝官们气的脸色发青,指着他你你你半天,恍然见竟觉得这副场景颇有些似曾相识的熟悉。
弹幕默默的帮他们回忆了一下。
【范仲淹:兄弟,你们是想我了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当初范仲淹的小迷弟修炼有成杀回来啦!】
【京官:这把高端局!】
【对北宋的官员们来说,这高端局时不时总是要打一场的,是吧范仲淹,是吧包拯(狗头)】
【哎,包老对比这两个来说都算是亲切了,毕竟包老只是弹劾弹劾他们,但范仲淹和王安石这俩活祖宗是真的会把他们的官职给撸了啊!!】
天幕前。
范仲淹笑了一下,神色很是欣慰。
“却原来,还是后继有人,如此臣便是死也足惜了。”
转而又难免叹一声。
“可惜,没能与这位后辈引见,此生失一挚友矣。”
晏殊笑着说他,“有什么可惜的,你二人又不至于君生我未生,他入朝堂时二十岁,你不也才四十来岁么?你又不是端架子的人,到时主动去交个朋友不就行了。”
转而又哈哈摇着扇子哂笑。
“不过照我看,恐怕这小子到时定然会主动来寻你的,很用不上你自己主动了。”
范仲淹对晏殊的打趣无奈笑了一下。
“老师……”
晏殊一听他这称呼出来,汗毛都倒竖了,连连摆着手跳起来。
“快千万别!!你比我还大两岁呢,都说了叫我同叔就是!”
范仲淹认认真真道,“年岁不是问题,老师是我的引路人,怎可直呼姓名。”
“范希文,下次喝酒不叫你了!!”
“弟子不爱饮酒。”
晏殊拿折扇指着他,眉梢跳了又跳。
范仲淹面染笑意,很快掩饰下去了,指了指天幕道。
“老师,天幕又继续播放了。”
……
天幕上。
王安石还在侃侃而谈。
除了官员冗杂之外,他还相当辛辣的指出了另外两大问题。
“陛下,你可知我朝禁军数量有多少么?”
王安石定定的看着仁宗,用一种古怪到堪称讥嘲的语气道。
“说来可笑,我朝素来重文轻武,禁军的数量却足足有82万,军费的支出占财政的70%!”
“我朝财政的百分之七十啊!!这些钱若拿去给昔日汉武,西域怕也未必打不下来吧?”
王安石此言别说朝堂寂静,就连弹幕都跟着炸了。
【我焯?真的假的?!!百分之七十?!!】
【百分之七十?!!!】
【不儿,你们拿这钱干嘛去了?!!】
【喂喂,不是把赔出去的钱也算到军费支出了吧?】
【狗大户啊狗大户!!隔壁猪猪羡慕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天幕前。
汉武帝本人那是完全不出弹幕所料,整个人扒拉到桌子上,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天幕,活像是狼盯了块肉骨头!!
“若不然,我下次与那仁宗小儿谈个交易,让他把钱给朕,朕去替他养兵打仗!!”
卫青和霍去病二人头一回没对汉武帝的话持反对意见,反而若有所思的盯着天幕。
霍去病低头沉吟,“也不是不行,我想应当也用不了多久……”
卫青掩唇深思,“要打他周边的哪个异族?唔……草原骑兵确实有些麻烦,但如果军费到位,也不是完全不能打,打到哪种程度?赶到沙漠那边去?还是再远些?”
诸葛亮瞧见这一对君臣有志一同的表情,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
天幕上。
王安石还在继续。
“哪怕除去军费不谈,陛下您又可算过,每年对外的岁币交了多少?辽、西夏,未来还会不会有另一个跑来要钱的异族?”
听到这里,下面有官员很是不满道。
“旁的也就算了,这个才多少钱?每年用这点钱换来我大宋和平,难道不值得么?就算再有要的,给他们便是了!我朝又不差这点儿!!”
引起响应声一串。
仁宗默默不言,王安石却已然怒发冲冠。
“如此苟且求安,难道还妄想着长久么?!!”
弹幕震惊的划过。
【卧槽了……真是开了眼了。】
【呵呵,只能说这话是宋说出来的,才是一点都不意外。】
【做视频也不用这么写实吧,救命我快要看的脑溢血了!!】
【楼上的,人家只是尊重史实,我看做的挺好的,我低血压已经被治好了(微笑)】
【狗大户,什么狗大户啊!!我记得仁宗这会儿赔的可不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