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知道谁在后面传这种话,我,我,我……”司徒尔雅羞愤地将手上的书册子扔在长案上。
“嫂嫂,我是不是很没用?”司徒尔雅捂脸,她连一句像样的狠话都说不出来,以后要怎么给嫂子当靠山啊!
云岚脸色也不好看,觊觎管家权?什么时候的事情,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传出这条流言的人,才真正是哪个觊觎管家权的吧!
至于对长辈不敬?
笑话,父慈子孝,父不慈,又有什么立场要求孩子孝顺?
茜草给云岚个司徒尔雅换了热茶,“主子,三姑娘,您二位可别生气。万幸咱们发现流言的时间不算晚,如今流言差不多已经控制住。”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云岚把玩着长案上的一方卧虎镇纸,眼睛亮晶晶的,眼珠子一转,“既然他们喜欢让人传这些杂七杂八的流言,就让他们传个够。”
“姑娘的意思是,将府上的事情传出去?”茜草眼睛一亮,只觉得前面又多了一条通途坦道。
云岚嗯了一声,微微一抬下颌道,“这府里哪些事情能外传,哪些事情不能外传,暗香再清楚不顾。你去跟她商量商量。”
茜草应了一声是,复又道,“姑娘,最近外面突然多了许多高丽参,弄得高丽参的价格都降下来了。不过,奴婢让人去医馆打听了,那些高丽参虽然看起来还不错,却是不知道用什么催熟的,药效什么的,比不得真正长了许多年的高丽参。”
“那不是又有好些贪便宜的上当了?”云岚不甚在意,作假药材自古以来就有的,这些卖高丽参的还不算丧心病狂。
催熟的高丽参,虽然药性有欠缺,至少没变。
再者,高丽参本来也不是一样各家各户必备的药材,只不过是用来补身子的东西,影响倒是不大。
不过,估计是面子会保不住,。
谁让现在各家各户之间,如今盛行送各种药材呢?
“可不是?这回连许多大户人家都有被骗的。奴婢听疏影山庄的姐姐们说,有好些人家最近找上去,想偷偷换掉送的礼物呢。也是,看起来同样的高丽参,喜欢捡便宜的,自然会选便宜了三成的那些。”
云岚上下打量茜草,只见茜草腰间的荷包上还是绣着金钱草,几日不见,打扮得也越来越不起眼,身上得穿的衣服,竟然是福喜成衣里面的,“我不是让天衣阁的人每季给你们做了衣服吗?怎么又穿起福喜成衣的衣服来?”
“天衣阁的衣服款式用料都是极好的,奴婢觉得日常穿着挺浪费的。”
天衣阁的衣服那么贵,当然不能全拿来自己穿着。茜草绕着娟帕想到。
“你该不会是又把那些成衣拿去换银子了吧!”云岚肯定道,见茜草一脸懊恼,不由又道,“既然如此,你不会也倒霉的被骗了吧!”
“怎么可能?”茜草惊呼,眼睛睁得溜圆,充满了“您怎么能不信任我”几个大字,“奴婢虽然爱银子了些,却不是那种爱贪小便宜的。
再说奴婢买下来的高丽参,咱们府上自己用的更多,这入口的东西奴婢怎么会大意。奴婢已经找大夫看过了,奴婢买回来的高丽参,没有一点掺假的。”
“就你最能。”云岚正想开口又说什么,脸上的笑意忽然停住,“尔雅,咱们府上每年是不是也需要很多高丽参?”
司徒尔雅不明所以,清润地眸子疑惑地看向云岚,“应该需要不少吧,我那小院子里每年还有几斤的份例呢。不过我不大喜欢,很少吃。”
“原来如此。”云岚轻哼一声,以为不告诉她事情的缘由,她就一定会蒙在鼓里?
不过,不就是买了一批劣质的高丽参,罗氏应该没无能到因为这点小事就被打垮了吧?怎么会连着使出一些她都看不过去的招数?
云岚皱起眉头都快能夹死蚊子,难不成是二房外面的差事有了差池?
“公子,货都在这儿了。”老实巴交的船老大舔着脸凑到司徒逸跟前道。
司徒逸眉头都没皱一下,笑着道,“这内河的事情,谁比得上宋老大?在下自然是相信宋老大的。”
宋老大正笑得憨厚,想接句话,忽听司徒逸语气一转,“想必这船上是什么东西,宋老大已经看过了?”
宋老大脸上的笑意一僵,“这道上规矩,我也不能坏了不是?”
司徒逸冷哼一声,却知道这宋老大说的是实话。
宋老大心里又些小算计,加上他向来脸皮够厚,只当做没看见司徒逸那一番怒气,“这建州的茶叶,还是数司徒家的最好,连最末等的茶叶,也别的地方的茶叶喝起来有滋味。”
宋老大刚弄到手上的这几船货物,装的正是茶叶。虽说是最末等的茶叶,可因着这茶叶是出自司徒家的茶园,滋味确实比别处好些。
宋老大知道,司徒家正经向外卖的茶叶,自然不会是这些次等货,这些茶叶是怎么来的,看面前的司徒逸的脸色就知道,铁定不是什么正经来历。
不过,他的生意做得杂,这些不怎么样的茶叶,运到别的地方去,也有的是人追捧。好茶有好茶的去处,末等茶有末等茶的去处。
司徒逸抱臂看向宋老大,“宋老大这是看上这一船货了?”
“这些茶叶落到您手上,估计就只能销毁。不若给了在下,在下也能给它们一个光明些的去处。”宋老大挠头,“我自然不会白让贤弟吃这个亏,多少银子,贤弟只管给个痛快。”
司徒逸摇摇头,“我们司徒家能把茶瓷生意做到现在这番样子,靠的是诚信质量,这茶品质太差,流出去很影响我们司徒家的声誉。”
“这茶就是我在外面抢的,跟司徒家压根没什么关系。”
“贤弟果然痛快!”宋老大欣喜,他出了一把子力气就白白的就得了几船的茶叶,这是天上掉馅饼了?这几船茶叶全部处理出去,上万两纹银的进项是有的。
“得了贤弟这么大好处,愚兄心里有些难安啊。”宋老大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自己现在不思量着把这份人情还回去,以后有他好受的。
“这几船茶叶,是宋大哥凭自己本事弄来的,在下也就费了几句口舌而已。”
“公子,东西找到了!”二人正谦让你来我往一番,忽听一人喊道。
司徒逸笑着对宋老大道,“在下需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这一船上的其他东西,全是宋大哥的。就当是在下的一番心意。”
宋老大刚刚得到茶叶的喜色僵硬地留在脸上。这司徒家七郎,还真是个不做亏本生意的。
亏他还以为自己这回占到司徒七郎的便宜。
“老大,那司徒家的小子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咱们还守着船呢,他就自己上去翻东西了。”
宋老大轻叹了口气,“你觉得你家老大能跟那位杜将军比吗?”
先前说话的人急忙摇头。
他老大在这内河上海能有几分面子,可跟杜将军比?那是鸡蛋和石头的差距,他老大是鸡蛋。
“所以啊,我还得感谢他给了我这个挣银子的机会。杜将军现在身边最得力的先锋官,可是司徒七郎新娶的娘子的龙凤胎哥哥。”
所以,宋老大刚开始是打算花些银子将几船茶叶买下来的。这样也算是给杜将军留个好印象。
谁知道,司徒七郎太奸猾。机会一点也不给他!
几个大箱子被运到建州城外。
司徒逸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陶闻将一个个精美的瓷器打碎,将里面的纸张弄出来,“你好歹给我留一个,我拿回去让人看看这玩意儿是怎么弄出来啊。”
眼见着几十件瓷器变成几件,司徒逸眼里流过一丝心疼。
这些瓷器做了极为精巧的机关,不将瓷器摔碎了,不知情的人一定是找不到里面藏着的东西。
可是任谁拿到这些梅瓶系罐,舍得将这些东西摔了啊?
且不说这些瓷器是前朝留下来的,单这些东西罕见精湛做工与釉色,就让人恨不得拿在手上细细把玩。
当然,正在摔瓷器的陶闻是个例外。
司徒逸没觉得陶闻除了爱凑热闹之外,还有其他爱好。
“拿碎片拼不是更好?”嘭地一声脆响,又一件瓷器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司徒逸滕地一下站起来,快步走过去,指着几件瓷器道,“安南,把这几件瓷器拿去库房锁好。”
安南应了一声,声音雀跃中带着一抹可惜。
这么多瓷器,要是全留着不知道能卖多少银子呢。
陶闻收手,将几个字条包起来,装好,“那几个瓶子暂时就放你那儿吧。不过你得早些给我。”
司徒逸冷冷的应了一声,让人将满地碎瓷扫到一处,堆在了庄子上的另一个房间里。打算挑几个窑上的好手过来研究一番。
“不会耽搁你时间。”司徒逸冷着脸道,“你要的东西我给你弄来了,我要的东西呢?”
“真是个不可爱的孩子,”陶闻叹了口气,从怀里随意掏出一个袋子,扔给司徒逸,“拿去看看。”
司徒逸眼睛一亮,伸手一接,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只见袋子里躺着一份鎏金封皮的文书,并一块令牌。
司徒逸小心地在令牌上摩挲一番,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拿起文书细看,“没问题。”
说着,司徒逸拿着东西大步出了屋子。
陶闻摇摇头,“真是无情,用过就把他扔一边了。”
云岚诧异地看着推门进来的丈夫,手里的账本一放,快步走过去解下司徒逸还带着屋外凉意的披风,“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司徒逸低头轻咬了一下云岚的耳垂,“外面的事情都处理完了,这不就赶忙回来陪媳妇儿了?”
低沉的笑声在云岚耳边响起,云岚咬唇,“青天白日的,你安分点儿。”
司徒逸瞧着云岚脸上如同点了胭脂一般一片绯红,娇艳妍丽,心中便是一动,“青天白日又如何?咱们可是正经夫妻。”
云岚羞得说不出话来,以前司徒逸虽然总抓住机会就往她身边凑,可也没这么动手动脚的啊!
她待会儿还要跟尔雅去旁听二婶和三婶管事呢。
云岚微微挣扎,浑身一僵,“逸轩,逸轩,你冷静点,我待会儿还有事呢。”
司徒逸将脸贴在云岚的脖颈处,不急不缓地摩挲着,“每天回事就没一点新鲜的,你还不如在这儿陪陪我呢。”
司徒逸正想进一步,忽听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
“三姑娘,公子正和我家主子说话呢,您要不要到一边看看书?”
“我哥哥也在?好久都没见到哥哥了,我去跟哥哥嫂子说说话。”
“快松开。”云岚低声怒道,要是被尔雅撞见,她以后可怎么在尔雅面前摆做嫂嫂的谱呢?里子面子都快没了。
“翻了年就给她找个人家。”司徒逸黑着脸松开云岚,咬牙铁齿道,“早知道我就不该让她跟你那么亲近。以前看着那么乖巧的小姑娘,现在净会添乱。不行,明年一定要把她嫁出去。”
司徒尔雅推门进来,就听到她嫡亲的哥哥说要把谁嫁出去。
这府上年华正当的姑娘,就她一个。“哥哥,嫂嫂。”
云岚觉得这会儿的司徒尔雅看起来格外的可怜,浑身上下都笼罩着被遗弃的小可怜的气息,“怎么了?可是菡仪馆伺候的丫鬟婆子不规矩?”
司徒尔雅摇摇头,“有嫂嫂在,菡仪馆里谁敢给尔雅脸色看?”
云岚见司徒尔雅答了这一句话,就像是闭嘴的蚌壳,不再多说一句,“怎么现在不跟你哥亲近了?”
“没,没有。”司徒尔雅不知道自己那里惹得哥哥升起,只能少说话,时不时用可怜兮兮地眼神偷瞄几眼自家大哥。
司徒逸眼见今天估计是没什么机会跟自家娘子亲近,叹气道,“笑笑,你不是和尔雅有事要忙吗?那窝先到书房去看看书。你记得早些回来。”
云岚嗯了一声,拉着司徒尔雅往逸园外走去。
司徒逸看着二人的背影渐渐在眼前消失。咬牙切齿地想到,他的娘子是他给自己娶的,怎么现在什么人都在跟他抢自己的娘子呢?
“赵粉,你怎么没跟我说过,现在外面正疯传我徒弟不敬长辈,蛮横爱权了?”莫琦华听着想到刚刚进雅间的路上听到的那些话,气得连桌上精致的点心都没胃口吃。
“居士,这都是云姑娘吩咐的。”赵粉冷冰冰的脸上没有一丝动容,话也是理直气壮。
“你还是我的丫鬟呢,就只听那丫头的话了?”莫琦华冷哼一声,“你若是那么听她的话,我这便将你送去司徒府。”
“云姑娘吩咐奴婢好好照顾居士,奴婢不敢不从。”
莫琦华哼了一声,算是揭过,“那你现在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司徒家现在管家的二夫人怕云姑娘接管家权,吩咐人在外面传云姑娘的谣言。”
“司徒家的二夫人?我依稀记得姓罗?娘家开酒楼?那罗氏亲娘早没了,跟后面的继母关系似乎不怎么样?”
赵粉嘴角抽搐地应了一声是。
您这哪里是依稀记得?比奴婢这个专门收集资料的丫鬟都记得熟悉。
“三天的时间,抢了罗家酒楼的生意。告诉他们,这就是不会教女儿的下场。”
赵粉应下,打算私下里还是去跟云姑娘透透气。
解决了一件事情,莫琦华心情大好,将酒楼里的点心点了个遍,一一尝过之后,又点了几样刚刚吃着味道不出的点心,让人打包了一份送到司徒府,便带着丫鬟起身准备回府。
大冷的天,还是屋里窝着舒坦。
莫琦华慢悠悠地踩着楼梯往楼下移动,眼睛忽地一眯,“赵粉,你看那妇人像不像笑笑身边的那个秋嬷嬷?”
赵粉只扫了一眼,便道,“正是。”
“让人跟去看看。”
赵粉落后莫琦华一步,在一个小丫鬟身边耳语几句,这才又跟上莫琦华。
莫琦华惦着手里的手炉,回想刚刚看到那人的样子,越想越觉得眼熟,好似很久之前见过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