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尔雅也没发现,只有当云岚在场的时候,她才敢跟她哥哥呛声。
我哥哥不是什么好人……司徒尔雅在心底想到,想说却所不出来。
要是她搅黄了哥哥的婚事,哥哥会怎么对她?
云岚看着眼前垂着头的司徒尔雅,心底深处一抹怜惜,“尔雅,我一直都清楚,你哥哥真算不上好人。他肯在天灾时,出银子花力气去那些受灾的人,也不过是看在那些名声上面。”
说着,云岚嘴角浮起一抹笑容,“我记得,哪儿有个旱灾洪涝的,总是你们司徒家的施粥施药棚子最显眼,棚子外面竖起的牌子也缀了你们家铺子的名头。现在外面谁提起司徒二字,不说司徒家是大善之家?”
司徒尔雅羞愧,“其实,我哥他根本没花多少银子。米粮是自己庄子昔年产的;药材是跟平时关系好的药商低价拿的。就连人,都是请的原地的灾民,一天只管三顿饱饭……”
云岚扑哧一笑,“到外面可别这么说。你哥哥去施粥那是良心,没施粥也不会有人说他啥。他肯将仓库里的粮食拿出来救人就是有良心。
我曾在一本书上看到,有一地方的地主,粮食放在库房里都快发霉了,也没给下面快饿死的佃户拿一粒米救急。”
听了云岚这一席话,司徒尔雅想到她的母亲狄氏,成天地在佛前祈祷念经,二婶直说她母亲狄氏是个心善的人。可是,这么心善的人,却从来没帮扶过一个人。
也不对,她母亲可是帮着舅舅那一大家子,成了建安的首富,不过,他哥哥当家之后,甚少再帮着外祖母那边,有的时候还落井下石。舅家现今是每况愈下,舅家的舅母、表姐表妹们每次见了自己都要说自己的大哥是个狠心的,连血脉亲人都不顾。
可是,她却从来没看见她们少戴了金银首饰。
哥哥说,狄家那些人不值得帮。以前她只觉得哥哥心狠,现在她隐隐觉得,哥哥其实才是对的。
父亲帮着狄家的时候,她没听到舅家哪一个人在自己耳边说父亲的好话。哥哥不帮他们,他们每个人都在自己面前说哥哥的坏话。
“我知道了。”司徒尔雅定声道,“笑笑你忽然变成我未来的大嫂了,我都有些不习惯。”
“慢慢来,你还有好几年的时间慢慢习惯呢。”
“哎呀,我娘让我告诉祖母,我想狄家表姐,想请她们来狄家小住。可是,我并不喜欢她们,她们总抢走我的首饰衣裙,还喜欢借我的名义给哥哥送点心。”司徒尔雅嘟着嘴,“我知道,她们想当我嫂子!”
云岚咬了咬唇,她未来婆婆果真是不喜欢她!不,她为了婆婆不喜欢任何一个非狄家女子做她的儿媳。“钟奶奶年纪大了,哪里能总忧心这些小事?既然是狄家的姑娘,也是逸轩的表姐妹,你跟你哥哥商量着来,岂不是更妥当?”
司徒尔雅疑惑地看了一眼云岚,笑笑听到这事怎么就不生气呢?二叔院子里每次添姨娘的时候,二婶私底下总是咬牙切齿,恨得厉害。
云岚几句话将司徒尔雅打发回去,在雅间等着茜草结账回来,便对茜草道,“回去的时候,让赵粉帮着看看建安首富狄家最近有没有什么新动向。”
“姑娘,建安首富不是咱们家吗?”茜草迷糊,狄家这几年每年赚的少赔得多,反而是云家不动声色地赚了大把的银子。
“乱说什么呢!只看宅子大小,也是狄家比我们云家富裕。建安比我们家有钱的多的是。”闷声发大财才是正理,就是狄家自封首富那么多年,狄家的银子也不一定是建安最多的。
云岚想了想,补充道,“若是没什么动向,就把建安和韵茶坊的底子透给狄家。”
那么大一颗树,她不信狄家不愿意往上靠。
和韵茶坊虽然在建安不显眼,东家可是袁家的旁枝姑娘的嫡子,跟大周最大的茶行和园可是联系紧密。
就云岚所知,和韵茶坊里面的茶,利润极高,进价几乎就是茶叶的本钱价。要知道,司徒逸的茶山上的茶,出去的时候,怎么也是成本价翻一番。没利的生意,司徒逸怎么可能做?
“姑娘,狄家惹到您了吗?”茜草战战兢兢地问道。和韵的东家后院,只热闹两个字可说不过来。就她所知,和韵东家袁艾兴常年住在建安南郊的别院,整个别院住的都是他的姬妾。而且,那些姬妾的家人,从来没在袁艾兴手上讨到多少好处。
因为,袁艾兴很有原则,只做一次性买卖。
就是给他送给天仙美人般的姑娘,他也只帮一次忙。
云岚坐上马车。茜草给车夫说了声回府,便热切地看着云岚。
“有意当妾室的姑娘,袁艾兴那儿岂不是一个好归宿?满别院的姑娘都是姬妾,没一个主母,住着也畅快。”云岚眼里闪过一丝厉芒,既然想当妾室,给谁当不是当?袁艾兴那儿简直就是妾室的福地。
“哥!”司徒尔雅踟蹰地跟在司徒逸身后唤道。
“何事?”司徒逸转过身,便看见司徒尔雅脸上带着一丝怯意。“可是母亲又到你那里说什么了?”
司徒尔雅摇摇头又点点头,小声地道,“娘让我跟祖母说,我想狄家表姐妹……”
“母亲过几天就没心情与狄家姑娘们说话,你这几天先去照顾祖母,祖母这几天身子不太利索,我们做孙辈的,当尽尽孝心。”司徒逸略一思索,就道。
这话,就差没指着狄氏的鼻子说,狄氏连孝道都不顾了,成天的只信鬼神之道。
司徒尔雅没听出这言外之意,只当兄长给自己找了个名正言顺不去给母亲请安的理由。
二人在进内院的如意门前分开。司徒逸去了前院的书房。管家司齐正在书房一边的敞亮侧屋里看账。
见司徒逸走进来,司齐忙上前道,“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司韬呢?”
“三爷今天在账目上发现了一个不小的问题,现在正扯着他闹腾呢。”年至中年的管家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
司徒逸挑了挑眉毛,“三叔又去查账了?”
“正是,这不是又到月底。”
“能者多劳,既然三叔喜欢查账就让他差去吧。反正到年底,少不了他的银子。”司徒逸笑着道,他三叔就是这样,喜欢银子,偏偏自己本事不够。上辈子他刚开始没看清楚他三叔的为人,还跟他三叔斗了一段时间。后来他才知道,他三叔,典型的有奶就是娘。
这辈子,他干脆地给了三叔一家子分红,结果,他三叔却爱上了查账。每月月底都要去各个铺子看看,他又能拿多少银子。
“有三老爷看着,公子您也松快些。底下的人也不敢欺上瞒下。”管家乐呵呵地道。
可不是?三叔这人,也算是有一点自知之明,就是落到他手上的银子不能少了。
司徒逸记得有一次,掌柜的记账的时候,盈利的那一项,少算了一钱银子。三叔愣是闹着让掌柜的账房当场把那一项改过来。
也许,三叔就真的适合对账?司徒逸想到,摇摇头,“等司韬回来的时候,让他到书房找我。”
司徒逸在书房翻了几页书,小厮便进来通报,司韬回来了。
司徒逸揉了揉眉心,便让司韬进来见他。
“公子。”司韬恭敬地道。
“铺子那边出了什么事?”
司韬皱了皱眉,“还没查出来,只是三老爷说万宝粮行的进货价钱不对,几样买得比较好的米粮进货价格偏高,小的正打算去查一查。”
司徒逸也重视起来,“价格一定要查明白。对了,问问三老爷,他是在哪儿打听到的价格。”
他倒是没想到,他三叔现在连进货这一块的价格也开始打听着了。说来三叔做生意不怎么样,多是因为他舍不得手上的那一点利益,收拢不住人心。说起抠门来,整个司徒家,也就三婶那人跟他一样臭味相投。
司徒逸不由想到,三房到现在都还只有一个没有子嗣的通房,是不是因为他三叔不想花银子养女人?
这理由,也不是没可能啊?
司韬应诺下来,要是进货那边的价格真的有异,那掌柜和账房就是欺上瞒下。司徒家可容不得这样的掌柜。
“前阵子让你和你家那口子办的事如何了?”司徒逸问道。
“三天之后,夫人就会知道,狄家的茶会变成霉茶,是因为二老爷院子里的小厮买通狄家茶库的伙计,给狄家茶库里面晒好的茶浇过水。”
“注意保护好证人。”司徒逸道,“只扯进二老爷不行,二夫人也得扯进去。”
二婶跟二叔那口才是一样的好得惊人。要是她不承认这事情跟她有关,他母亲还真可能信了。
车轮的轱辘声变得极缓,才慢慢停下来。
“姑娘,到了。”车夫大声地道。
云岚睁开迷蒙的眼睛,夏日炎炎正好眠,南方秋天的白日,跟夏天一样的暖和,加上车子摇摇晃晃地,云岚不知不觉地就睡过去。
“大叔这一手赶车的技术越来越好了!”下车的时候,云岚对车夫称赞道,她竟是连车子停下来的感觉都没有,就到家了。
“小的对这段路最熟!”车夫憨厚地道。
车外,提前得到消息的崔氏早派了几个婆子来接着,当然不是来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