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朱嬷嬷是从哪儿找来了一个形容邋遢的医者。那医者将阿平折腾了一番,阿平竟然就那么醒过来了。
人还很虚弱,所幸能吃得下饭了。云岚让人做了一桌好菜送到客院,想了想,还是自己送过去了。只多提了一罐肉粥。
阿平到莫府没过多大一会儿就昏迷过去,最近几天只能吃粥。
看到云岚送过来的饭菜,邋遢地医者哈哈一笑,“还是小丫头有良心,我在这儿折腾了那么久,总算是吃到一顿像样的!”
说着,医者不待茜草将饭菜一一摆出,便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开吃。
站在一边被指责没良心的朱嬷嬷一声冷哼,“几百年没吃过肉的野人,突然吃上肉也不怕被噎死!”
医者不吭声,自顾自地吃着东西。大爷吃饱了再跟你计较!
“你身子还弱,这几天先吃粥养养身体。”茜草乘了一碗粥给阿平,无视阿平看着桌上的大鱼大肉发绿的眼神。“姑娘说,你乖乖养上十天半个月的,就可以随便吃东西。”
阿平应了一声,认命地喝粥,其实粥的味道很好,有肉有菜,比船上用发霉的米面做出来的东西好吃多了。喝完粥,阿平意犹未尽地看向桌上的陶罐,里面有粥的香味。
“歇一会儿再喝。”茜草将碗放到桌上,医者这会儿也吃饱了,桌上的几个盘子都空了。
茜草好奇地看了一眼医者,这人吃饭怎么这么快?好歹也是两荤两素一汤,人家喝粥的时间就解决完了!
“看什么看?还不快把桌子收拾了!”医者口气不好,他怎么能说,他是怕旁边那位不好惹的老太婆提前撤桌子吗?在山上采了两个月的药的人伤不起!
医者又给阿平把了把脉,念念有词地去写药方。
云岚问阿平,“你可知道你的仇人是谁?你想报仇吗?”
阿平双眼充血,“我都知道,三年前我就全都知道了!我一定要活着,连带着我爹、我叔们的份,不看到罗伟志和朱大勇倒血霉,我无颜去见我爹!”
“那你先养伤吧。明天我带一个人过来看你,你把你的经历告诉她,不需要添油加醋,只需要最真实的经历。”云岚道。
阿平抿了抿唇,决然点头。为了报仇,就算让他上刀山下火海,杀人放火也行,何况是说说以前的经历?反正,他就是下地狱也要拖着那两个人!
“报复一个人最好方法是让他失去他最重视的东西,我希望你不要去做傻事,毕竟,为了救你,我花费了不少。阿平,你不会让你的救命恩人血本无归吧,嗯?”云岚故意道。
“不会。”阿平道。父亲曾经在船上说过,点滴之恩涌泉相报。他要死也要先把欠云姑娘的东西还上。“我记得船队到过的每一个地方,我把图画下来给云姑娘。”
“光有图有什么用?你若是真有心,不如等你伤好了,亲自带着船队走一遭。”云岚笑着道。六年的黑暗生活,他的良知还没有泯灭。
阿平郑重地应下来,都没有考虑过,云岚是不是真的有他的船队。
第二天上午,云岚便让人递帖子给张宝芝,邀张宝芝次日来赏花。没想到张宝芝的求知欲那么急切,下午就跑过来了。
云岚也不多言,直接带着张宝芝去看阿平。
张宝芝是幺女,自幼在父母身边习医,只从阿平的脸色上看,就知道这人身体多年亏损。还是在这般大小的年纪。
张宝芝犹豫着搭上阿平的脉,脸色难看,“你现在年纪还小,先好好养两年,再出去找活干。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先吃着。”
说着,张宝芝又仔细地给阿平说起平时的需要注意的地方,并且不着痕迹地试探着阿平的过往。
显然,在面对非淑慎居士相关的人的时候,张宝芝很符合世家女的身份,总能轻而易举地从别人口中套出自己想要的话。
出了客院,张宝芝情绪一直低迷,喃喃道,“钱不是很容易赚吗?他们为什么还要挣那些黑心钱?”
“贪心不足蛇吞象。”云岚补充,“正儿八经地做生意,哪有这样来钱快?宝芝姐姐,当你卖的东西是全天下人都需要的,而这样东西只有你有的时候,你就是最赚钱的。幸好他们还没那么大能耐将全南阳的粮食生意垄断。”
“粮食生意?亏得你想得出来。”张宝芝心情稍好,“笑笑,你说我们这些大夫联合起来,是不是我们这些大夫就即将是天下最有钱的?”
“可不是?”云岚道,“刚开始学医的时候,那些学徒身上能有几钱银子?等他们闯出名堂来,有的是惜命的豪富找上他们,花重金求安康。”
“也是,我们家能有现在,回春堂能开遍大周,还不是因为我们张家祖祖辈辈累积下来的好名声?其实,太医院有的太医医术不比我父亲低,可是因为不够出名,几乎连月地空闲着,只有那些没落的勋贵吝啬赏银才会请他们。”
张宝芝道,“笑笑,你想让我娘帮你做什么?告诉我吧。我不比你差什么。”
张宝芝昂首挺胸,自由一番气度。云岚笑着道,“不过是我的一个想法。我想建立一个商户联盟会的商会。进了商会的商户,不论大小都受到保护和监督,商会内可以互帮互助,若是遇到天灾,还能筹集一些粮食药品什么的支援。宝芝姐姐,你说我想得是不是很天真?”
张宝芝细细一想,良久道,“我觉得很可行。每次遇到有灾难的时候,我们家和一些叔伯家会一起组织随钦差到灾区义诊。单独过去几乎是不可能。那些灾民饿慌了,为了活命连人都敢吃,何况是抢一个小商队?要是聚集在一起的人多就不用怕。”
张宝芝越想越觉得好,当即拍板道,“这事居士出不得面,你又面嫩,我回去让我爹娘豁出去他们那张老脸,把商会办起来!”
等商会一办起来,就先将罗家和朱家想办法弄下去。法不责众,姓袁的总不能将整个商会的人下了大牢吧!再说自己这一方可是有理的!
“小妹谢过宝芝姐姐!”云岚惊喜道。想必现在司徒逸已经在接触张老先生,若是有张宝芝在一边添油加醋,想必很快商会的雏形就能出来!
“这等利国利民、积善成福的事若是成了,张伯父在家史乃至大周的史册上都能画上重重地一笔。还望张伯父多考虑一下。”司徒逸言语透着诚挚,完全站在张成义的角度上说话。
已经是第三次请张成义,理由也用得差不多了,要是眼前之人不答应,司徒逸想了想,也不是没有人能代替。
张成义面上还很淡定,心里却是热血沸腾,眼前的晚辈很会说。每见此人一次,他就动摇一分。功名利禄,他张成义不过是个俗人,怎么会不向往这些?尤其是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张家的先辈们人才辈出他明显感觉从他父亲那一辈开始就有走下坡路的趋势。
只是现在京城里的乱象,他还没看清楚,他最看中的长子还在京城,他实在不敢乱动弹。“年轻人就是有干劲。这事两天后我再给你答复。”他回去与族老们商议一番,若是族老们都同意,他就放手一搏。
“小侄恭候伯父佳音。”司徒逸道。
目送张成义消失在门口,安南道,“公子,现在可怎么办?张太医似乎不愿意出这个头。”
“现在就要看笑笑的了。”司徒逸道。“街口那个点心铺子今天开了吗?”
“开着呢!小的去订几款点心,公子待会儿给云姑娘送过去?”安南谄媚道。
“想得美!我自己去!”司徒逸起身道。
司徒逸并没有多等,第三天张成义的小厮就来送消息说,张成义答应为商会出这个头,只是细节上还需要商讨。
司徒逸跟张成义接触这几天也没闲着,接触了很多葛老板与南阳城中很多大小商户都多多少少地见过几面。这些人现在,迫不及待的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他们有能力与朱罗两家抗衡的机会。
而他司徒逸,即将带给他们这个机会!
莫府,云岚收到张宝芝的信,信纸带着淡淡的药香,信上的字雀跃不已。
她本来想走卫夫人那里的关系,没想到最终却是一个小姑娘成全了她。
她能想象出,张家前太医院院正张成义大人面对老来女撒泼耍赖无所不用其极时的无奈。终归是成了!
有一点倒是出乎云岚的意料,到莫府来问绸缎料子的人颇少,只有葛双年强拉着她母亲俞氏来这里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