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黄姐脸上好像上了胭脂呢!”一个平时喜欢打扮的绣娘道。
“是吗?可能是因为黄姐最近家里事多,抹点胭脂水粉,看起来人精神。”另一个绣娘道。
“听说黄姐夫君染了赌瘾,前儿长乐赌坊的人还找到黄姐家去了,是不是真的?”
“别人的家事,不好说。”
听到这些话,茜草心里有了计较。这边绣坊里能被叫姐的,应该是几个负责人。其中吉祥纹这一组,负责的正好姓黄。
茜草见过几次,只觉得是个面上温婉,骨子里却有一股子韧劲的女子。若是真的因为丈夫,毁了自己的前途,真真可惜。
茜草一边想着,一边进了绣坊待客的小厅。
候在里面的是个上了年纪的慈祥妇人,打扮得一丝不苟。“茜草姑娘来了?您喜欢的毛峰!”
“谢谢王姑!”茜草甜甜道谢,给王姑塞了一个荷包,“王姑,茜草想找几位管事了解一下绣坊这边的进度,麻烦给几位管事通报一下。”
“好的,茜草姑娘。”王姑是附近的住户,平时在绣坊烧水打扫的,有客人的时候,也可以叫一下各个绣娘管事。
一个月下来,打赏加月银,王姑也能挣到近一两银子。
茜草平时也会到绣坊这边问问情况,一时间倒是没谁起什么疑心。茜草像平常一样问了一下几个管事的进度,跟着又到绣房走了一圈,很快就离开。
倒是让有心人以为,这回打了天衣阁一个措手不及。
隔了一日,茜草就把消息收罗到手上,秀气的眉一横,满脸怒容地找上正在看书的云岚。
“姑娘。您这次可一定要给黄姐姐做主啊!”
云岚看书看得入了迷,迷迷糊糊的想着“哪个黄姐姐?”,就听茜草噼里啪啦地说开。
“也不知道哪个黑心肝的出的主意,竟然引诱黄姐的夫婿去长乐赌坊赌博,欠了大笔银子。黄姐哪里愿意还这笔烂账,直接去报官了,告他们诱人赌博。他们竟然找了抢匪,绑了黄姐的幺儿!”
“然后,有人逼着黄姐拿天衣阁的详细绣图,去赎人?”云岚问道。云岚记忆中浮现出一个带着温婉地笑容,拿起绣花针就仿佛忘了周围的人事的女子。天衣阁姓黄的女子就一个。
详细的绣图,自然包含每部分的配色针法。细腻的绣样,一针错能毁掉一件绣品。
“可不是!肯定是华裳楼做的!真正的抢匪哪里会不要银子要绣图的?难不成满山的贼子还能拈针绣花不成?”茜草气呼呼地,“那些人拿了黄姐那儿的绣图,还把黄姐的幺儿扣在手上,太过分了!”
“我记得黄姐家住在城内?什么抢匪敢在城内抢人了?”云岚问。
茜草停住嘴,“奴婢有让小七小玖在黄姐家周围埋伏着,一有消息就送回来。”
小七玖儿是茜草在琢玉那儿领的两个脚程轻功好的女护卫,跟个把人还不成问题。
云岚舒眉展目,莞尔一笑,眼底寒意深沉,“你细细看着吧,这几天定然会有人联系黄娘子,到时候及时送消息回来。让他们尽量保证自己安全,那两个,也就脚程能看看。”
这几天华裳楼尝够甜头了吧!生意足足比往日好了三四成。
“是,姑娘!”茜草声音中透着战栗,纯粹是兴奋的。
茜草早看华裳楼不顺眼了,卖个衣服而已,里面的姑娘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活像那些不正经的地方。
三月初十,天朗气清。
天衣阁里早早就忙碌开来。
每月初十,天衣阁按点换新款的衣裙已经是建州姑娘夫人们的一大节日。
特别是天衣阁斜对面的华裳楼前几天也换上了几件不错的衣裙,这让大家对天衣阁的期待更高了。
司徒尔雅依依不舍地透过雅间的窗纱,看着外面轻舞飞扬的裙裾。
“要是奶奶回来得早,我也能自由自在地在外面试衣服。”司徒尔雅扒着窗户,有气无力地。
“昨天不是一样拿了一件,让你试了吗?还没试够?”云岚和几个绣坊的管事交流意见,抽空搭理了司徒尔雅几句。
“在家里试衣服和在店里试衣服是不一样的。”司徒尔雅摇摇头,“志同道合的都在店里挑呢,笑笑你看,那姑娘跟我一样喜欢那件鹅黄绣淡竹叶的!”
云岚顺着司徒尔雅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姑娘拿着一袭鹅黄绣淡绿竹叶的上襦下裙在身上比划,瞧着神情,喜爱之色都快从一双灵动的眸子溢出来了。
云岚看向眼含欢喜的梅绣娘,“梅姐,这下放心了吧!”
梅绣娘淡红着脸点头,“多亏姑娘赏识。”
“她该放心了!一款只二十套成衣,今天刚挂上就已经卖出去三套了,我才该忧心呢!”一个穿着偏向浓艳的绣娘打趣道。
云岚知道,这位是负责虫鸟一组的曲绣娘。她库房还收着曲绣娘的一副《凤翔于天》呢!“曲姐也别担心,这回你的落羽浓烈不失雅致,看的人也不少,只是这太费工夫的、价格不低。真正的买家还没出来呢!”
曲绣娘微微颔首,带着丝丝骄傲,论虫鸟这一块的绣技,整个江南也没几个能与她相比。以前她没什么名声,不过是学艺的时候太专注一块,其他方面就荒废了。
初时,大幅的鸟儿用得少,曲绣娘性子傲气,没少吃苦头。到了天衣阁才好点。
顾相缕看满屋子的人小声说得热闹,几次欲张嘴又闭上,这会儿实在是起了兴致,腼腆道,“曲姐姐的落羽确实无人能及,都知道错针描羽,能做到曲姐姐这地步的,相缕以前还从未见过。”
顾相缕回想起自己昨日在雾岚居看到的落羽及地裙,上面清浅的碎羽柔软飘逸如同真正的羽毛似的,不由道,“今后还请曲姐姐多多指教。”
曲绣娘傲气不是傻气,这会儿跟她们坐在这间雅间的,自然不是寻常人,以后说不定还多的是见面的时候,便略略颔首道,“共勉而已。”
说完,曲绣娘又开始研究选衣服的客人的神情,时不时记上一笔两笔,今晚回去又能画一两副图出来。
云岚几人在的雅间是隔出来专门做调研用的,主要就是看看客户对衣服的看法,几人只一起呆了一个时辰多一点就从后门各自离开。
这一次,算是成功了。
至少云岚没听到几句,“天衣阁的裙边的云纹和华裳楼好像。”
斜对面,华裳楼的掌柜杜琳小心翼翼地给东家斟茶倒水,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华裳楼是一栋两层的小楼,杜琳现在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宾客络绎不绝的天衣阁。尤其是那一张“一直被模仿”的牌子,杜琳一直恨得牙痒痒。
“云家小姑娘果然有意思,杜掌柜说是不是?”
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杜琳酸酸地道,“可不是,一个豆蔻的小姑娘,手段比奴家这个活了二十几年的人还厉害。”
“杜掌柜这么多年,白活了啊。”李志宏饶有兴致地道,“比个小姑娘还不如。”
“奴家确实比不上云姑娘,”杜琳幽怨地看了李志宏一眼,“奴家可没能勾得哪家公子为奴家买空满城烟火。”
李志宏抿了抿薄唇,声音中透着浓浓地不悦,“云姑娘的师傅是淑慎居士。嘴巴管好点。惹上麻烦,别怪我不捞你。”
说完,李志宏大步离开阁楼。
杜琳在原地听着脚步声渐远,眼眶微微发红。
如果说天衣阁今天的成功是意料之中的话,那这盆染墨月季就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了。
云岚看着送到雾岚居之后才见光的染墨月季,欣喜地用指尖轻触柔软的花瓣。
墨色顺着枝干往花叶蔓延,渐变的墨色在花朵上渲染开来,黑与白交相辉映,丝毫不突兀。
“奴婢跟着王庄主去看过,里面出色的还多着呢,这一盆倒是不怎么显眼了。”魏紫道。
“这样就足够了。”云岚惊艳,“王庄头为这些花费了大工夫吧?魏紫姐姐记得结算的时候多给他十两银子,价格,也不用压了。”
不是真正爱花之人,怎么可能这样用心地调理出这样一盆?
魏紫想到自己在庄子上看到的那一片各色的月季,只觉一道冷气从脚底钻出。那王庄主真是个疯子!自家姑娘不过说了一句,他竟然祸害了自己差不多满园的白月季。
怪不得坊间有那样的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