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宜修被吓了一跳,很快镇静下来,跟着两个同窗进了大门。
待客的小客厅,是从云应的房间隔出来的。用了一个大博物架,与后面的卧房隔开,博物架上此时空荡荡的,只有下面几层整齐地摆放着书本和笔墨纸砚。
云庭一本正经地板着白嫩的小脸,端着一叠糕点进了客厅,期待地看着杨宜修,“杨哥哥,请用点心。”
“多谢云三弟。”杨宜修看着云庭眼中几欲化成实质的期待,将点心碟子接过来,往嘴里塞了一块,点点头,“味道极好。”
“我也觉得好吃!”云庭拍手开心道,不过一瞬,亮亮的目光黯淡下来,“可是娘亲和嬷嬷都说我年纪小,每天只能吃一块。”
手上的糕点不知道是继续往嘴里放,还是喂给云庭,杨宜修尴尬地停住手。
云应把剩下的糕点端过来,正巧看到这一幕,眉头轻轻一皱,“三弟,你今天的课业还没做。”
“娘说了,今天可以不做。”云庭挺胸,下巴微抬,仰头看着大哥云应,“我都能背三字经了,娘亲说大哥都是五岁了才会背三字经的!”
云应窘迫得脸色发红,这个三弟,在读书上天份比二弟还好,就是这嘴巴,也太得理不饶人了。
“阿庭真聪明。”杨宜修暖声称赞,看见云庭脸上骄色更浓,轻轻摇了摇头,“阿庭须知,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是只靠着几分聪明,不思努力,五岁时能背一本三字经就不能算作聪明了。何况,你长兄阿应,此时已经学了半部论语,你呢?”
“哦,阿庭知错了。”云庭红着脸,沮丧地低着头,肉呼呼的小胖手揉着衣角,局促不安地看着脚尖。
崔氏抱着女儿,站在外面看见这一幕,对秋嬷嬷道,“阿庭那个小魔星,总算是遇上克星了。夫子那儿的几个孩子,阿庭进学晚,偏偏进度赶上了另外几个同窗不说,背得还是最好的。我和老爷这几天都在想该怎么挫挫阿庭的锐气。”
“杨家这个孩子,确实是个不错的。以此下去,将来一个进士少不了。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母亲,竟然教出了如此懂进退的孩子。”秋嬷嬷看着杨宜修,目光中的赞赏毫不遮掩。
听着这两个人对同一人一致好评,云岚也好奇起来,顺着崔氏的目光看过去,正巧看到一个俊秀的小正太。“啊,”云岚惊讶,那个叫杨宜修的少年,跟前世总支持她项目的杨董,长得还真像父子!或者说,眼前的小正太,简直就是缩小版的杨董!就冲着前世的香火情,云岚对杨宜修的印象都差不了。
听到门外的声音,杨宜修好奇侧头往外看。云岚对上杨宜修的目光,甜甜一笑。
刚刚被杨宜修说得红了脸的云庭见此情景,连忙逃也似的跑到娘亲面前,捉住云岚那双比他小了好几圈的手,“笑笑、笑笑、快给三个笑一个。”
云岚来者不拒,无齿甜笑一枚送上。
既然都给老三笑了,云二云康也连忙跑上前去逗弄小妹,实在是,小妹醒着的时候就那么一两个时辰。小妹睡着的时候,全家人都不怎么敢去逗。大夫说了,小妹胎中亏损大,平时需要多休息。
云应也在一边期待地看着云岚。
云岚一一送上甜笑,就趴在云崔氏的颈窝处不肯抬头,笑得多了脸也会抽筋的……
以为女儿害羞了,崔氏拍了拍女儿安慰了一下,就对云应道,“阿应在家和弟弟们待好客人,娘亲跟嬷嬷去街上买些东西回来。你四弟这会儿正睡着,待会儿他醒了,若是娘亲还没回来,你就先照顾一二。”
云应沉稳地点点头,照顾小孩子,他早就会啦,曾经他还独自照顾二弟三弟一整天呢,只是,“娘,外面冷,不如把笑笑也留在家里吧,儿子能照看得过来。”
云岚一听,死死揪着崔氏的衣领,她要逛街!她要出门去!
“阿应还要招待同窗呢!”崔氏安抚地哄着云岚,间隙里对云应道。
见事不可为,云应只能答应下来。正好今天他和杨兄有正事,忙起来可能就顾不到小妹了。
依依不舍地目送母亲崔氏和妹妹云岚消失在门外,云庭回头就听见哥哥们在讨论什么论语、什么鸡啊兔啊地。云庭撇撇嘴,就欺负他年纪小,什么都不懂,等他到了他们那般年纪,他一定比他们现在学问高多了!想着,云庭对里面的大哥道,“大哥,我回屋去预习功课了。”
“去吧,有不懂的拿过来问。”云应头也不抬地随口回答,头也没抬。
哼!云庭一跺脚,大哥这根本就没听到自己说什么吧?连一句表扬的话都没有!算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就不跟大哥计较了,还是去看书吧!
一座八角亭伫立在水面上,亭中暖炉熏香。
蹑手蹑脚地走到亭中人身后,狄画咦了一声,“表哥,这是谁写的文章啊?不像是表哥的字啊!”
将手上的东西合上,司徒逸转过身,没看狄画一眼,直接对狄画后面的狄之宇道,“表哥,表妹这偷偷摸摸的习惯,是你们专门请教养嬷嬷教的?”
狄之宇尴尬地摇摇头,懦道,“表弟,五妹她只是关心你。”
狄画脸上红青白次第变过,转头就跑开,“我要给奶奶说,表哥你欺负我!”
司徒逸不屑地撇撇嘴,继续转身看着手中的文章。
狄之宇好奇跟着看了一段,“表弟,这不是杨宜修那小子上半年在学里考评时的答卷么?”
杨宜修在鹿鸣书院很出名,名字在几个先生那儿都挂上号的。每年一次的考评,杨宜修做出的文,都会被先生拿到班上讲读。甚至还有人专门抄了杨宜修的文章研读,以期成功考过考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司徒逸温和地对狄之宇道,若不是表妹狄画太粘人,他也不会对狄画口出恶言。
“不就是一个小比试?我让我爹出面,请裁判吃一顿,到时候怎么都是表弟赢!”狄之宇不在乎道,在建安,他狄家是最大的茶商。鹿鸣书院几个小小的先生,哪里敢不给他们家面子?
道不同不相为谋,司徒逸在心里默默道。
见表弟又不搭理自己了,狄之宇挠了挠头,到底是那句话惹表弟生气了?
另一厢,狄画在司徒逸这边受了气,红着眼睛找到一直最宠爱自己的祖母,哭着断断续续地述说表哥司徒逸对自己是多么的无情。谁知祖母不但不安慰自己,还让自己抄女四书。
“奶奶!画儿才是您的亲孙女啊!怎么连个外孙也比不上!”狄画忿忿不平,以前哪个哥哥惹了自己,不是祖母压着哥哥给自己赔罪。
“画儿!”狄家老祖宗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狄画,“你表哥是客人,你让着点又怎么了?”说着,狄家老祖宗又对狄画的母亲郑氏道,“你平时也都管束管束画儿,画儿这性子被你宠得也太硬了些!”
我哪有宠?这家里明明是您最宠画儿!郑氏在心里默默道,面上端得温婉娴雅,没办法,谁让她虽然是郑家女,却只是个旁系嫡女。这建安,现在狄家人正得势呢。
“母亲说得是,儿媳回去后就让画儿在绣楼上给您绣绣佛经。”
“画儿年纪还小,”狄家老祖宗蹙眉,“何况这几天她嫡亲的表哥还在呢,怎么能一直把她拘在院子里?”
“是。不如母亲说说怎么罚画儿,儿媳照办就是。”郑氏低着头,还说让我管着,不过稍加惩罚您就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