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澜江没有理会任天行,而是感应着手上的玉佩。
眼见着任天行就要离开,他终是出了声:“慢着。”
差一点就能成功直接溜走,任天行心下暗道可惜,但还是依着任澜江的话停了下来,板着脸转过身来。
任澜江审视的目光在他与连其白身上扫了两圈,握着玉佩的手缓缓收紧。
这两枚玉佩长得一模一样,上边又都有他的气息,想要进一步辨认,少不得需要任天行也如同连其白那样,往玉佩上滴入精血。
毕竟以这玉佩的构造,就算可以取走他的血液重新仿造一个大差不差的假货,可若与他没有血脉关系,便无法在炼制这块玉佩时,做到将两人的精血相融。
因此,并非任氏血脉的人,是无法与玉佩有感应的。
但被打扰了晋升,突破失败,现在的任天行情绪自然不好。
他已经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他索要了任氏玉佩,再要求任天行取出精血验明身份,无异于把任天行的面子扯下来在众人面前践踏。
而且如果任天行也能与玉佩有所感应,事情要是真如方才任曦羽所言,是连其白他们动用了什么手脚……
那他这样不顾及任天行的面子的作为,无异于把本就有些岌岌可危的父子关系推到一个绝境。
只是,象征着任氏身份的玉佩,一直都是出自鹰扬宗客卿长老——柳南与他徒子徒孙之手。
巧的是,柳南的炼器传业传至这一代,也只有柳襄一名弟子。
而柳襄脾气古怪,喜欢把自己关着闷头钻研炼器一道。
平日里见了他,柳襄的态度都没多么客气,更别提他会给当初在鹰扬宗里不过是个小小侍卫的连其白炼制假的玉佩。
所以若是两枚玉佩有一个是假的,那自然是任天行手上的可能性大些。
看着面前他自小养到大的任天行,任澜江到嘴的话又有些难以说出口。
见任澜江面露迟疑,任天行心下反而安定了几分。
看来柳襄还算老实,并没有在这玉佩上动什么手脚。
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任天行再开口时,语气里带上了嘲讽的意味:“老宗主,还有什么吩咐?”
握着玉佩的手又紧了几分,任澜江的神情有那么一瞬息的僵硬。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任澜江将手上的玉佩朝任天行递了过去。
他依旧面无表情,但声音里却少了几分强硬:“在上边滴一滴你的精血。”
听见这话,结合方才连其白和鹤风的言行,周围原本还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弟子们陆陆续续都猜测出来发生了什么。
平白无故要人的精血,那肯定是要验明什么东西。
他们手上拿着的玉佩上篆刻着那么大的一个“任”字,要验明什么,不言而喻。
众人心思各异,看着任天行的目光都复杂了起来。
像是早有预料般,任天行冷嗤了声。
他这回倒是没有推脱,干脆利落地就将任澜江手上的玉佩一把夺了回去。
像是泄气般,他直接拿着玉佩朝着手心用力一划,玉佩划过的地方,很快就露出了一道不小的口子。
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迅速往外渗着,很快就将玉佩给染红了一端。
好半晌,这玉佩都没什么反应,就在任澜江眸色愈发深沉之际,玉佩忽地震了震。
自被鲜血染红的那端起,整块玉佩渐渐泛起一层朦胧的血色。
与此同时,一层清浅的灵力自玉佩向外浮动着,透着莹莹微光。
原本有些忐忑的心这回算是彻底放回了肚子里,任天行举着手上的玉佩,维持着面上的怒容时,也更有了底气。
瞧见着玉佩能有反应,任澜江也是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毕竟打从心里来讲,他是不希望任天行的身份有什么问题。
而他身后的连其白眉心越皱越紧,看向任天行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意味不明。
是他疏忽了,任天行虽然明面上行事狠厉霸道,但实际上,任天行做的每件事其实都有他的计较。
他并不是真的横行无忌,而是面对可以把控的人和事时,向来不喜欢克制自己的情绪。
任澜江虽然没能多加管教任天行,可言传身教他做不到言传,但身教还是对任天行有一定的影响。
所以在知晓了自己身份有问题,除了追杀连其白和其他知情者,任天行不可能没有采取什么其他的措施去遮掩这件事。
要知道,这可是关系到他会不会被任家除名,会不会被逐出鹰扬宗。
对于任天行而言,他可以不是鹰扬宗宗主,但不能够不是任家人。
毕竟从小到大,任天行得罪过的人多了去了,要不是看在他的身份上,那些人早就摇人报复过来几十个来回。
一旦他不是任家人的身份消息传出,他不但坐不稳鹰扬宗宗主之位,大概率还会被逐出任家。
这种事情,任天行不可能没有二手准备。
只是任天行可以拿出这么一块足以以假乱真,还可以与他发生反应的玉佩,连其白委实也有些震惊。
当世可以炼制出象征任氏身份玉佩的人,只剩下柳襄一人。
以柳襄的臭脾气,怎么可能帮任天行作假?
任曦羽暗自松了口气,但不等她这气松多久,鹤风已经按不住情绪失控的林金耀。
他几步上前,抬手就要去抓任天行的衣领:“你个混蛋,把我妹妹带去哪了!”
连其白瞳孔微缩,反应过来想要阻止林金耀时,人已经被任天行甩袖挥了出去。
合道期的修士,怎么可能是林金耀一个青阶能够靠近的。
掸了掸并不存在灰尘的衣袖,任天行嫌恶地看了眼林金耀,语气里满是不耐:“哪来的野狗乱吠?”
连其白一个错身,先鹤风一步将林金耀接住。
许是没将林金耀放在眼里,任天行这一下并没有下多狠的手。
瞧着任天行这高高在上的姿态,鹤风也是气极。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脾气好的人,垂在身侧的手心里,已经隐隐运转起了灵力。
强忍着直接撕破脸的怒意,鹤风将视线挪到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对于任天行的作为没什么反应的任澜江身上。
再开口时,他的语气冷得仿若是从万年的冰窖里飘出来的般,让人无端得感受到一股冷意:“看来鹰扬宗今日,是给不出我等一个交代了。”
空气似乎都随着这话变得有些凝滞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得都落在了沉默不语的任澜江身上。
好半晌,任澜江才掀起眼皮,正眼看向面前的鹤风。
苍老的眸子微微眯起,对于面前这个不过合道期初期修为的修士胆子竟会这么大,在双方彼此实力差距如此悬殊的情况下,还敢质问他的行为略有些好奇。
这人面生得很,瞧着不像是九重天上哪个门派的人。
从他先前说的那些话来看,他应当是和十多年前任天行做的那件事有所牵扯,那他多半就是从下界而来。
可一个下界来的,怎么会有如此底气敢这么与他说话?
没从鹤风面上看出什么,任澜江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正在给林金耀喂下丹药的连其白,慢悠悠地开口道:“今日之事,事关我任氏血脉,实在非同小可。”
“几位远道而来,为的是要与我宗掰扯陈年旧事,但事情都过去了这么多年,短时间里怕是也争不出个是非曲直来。”
说着,他话音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轻咳了声:“鹰扬宗后院还有不少空置的房屋,在事情调查清楚前,还要委屈几位暂住一段时日了。”
这不是询问,更不是请求,而是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