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里的六个人有四千个心眼子，古沧海几番试探都没能讨到好。
乔若欣对里头的暗潮汹涌有所察觉，但听得还是一知半解。
和乔廉恒总是偷瞄着莲玖一样，乔若欣的目光也总是时不时往莲玖身上飘。
这人说话的态度和方式总让她觉得很是熟悉，又有些陌生。
明明莲玖在揽月宗时虽然看着讨厌，可没有现在这样让人觉着很想揍上一顿的冲动。
这人……是在和古沧海演戏不成？
眼见莲玖松了口，古沧海便又开始试探着搭话：“先前连姑娘说，你们是从外边历练回宗。”
“我古家小辈不日也该放出去磨砺一番，连姑娘可有历练之处推荐？”
这是想探听他们的行程了？
莲玖半眯起眼，语气中带着几分高傲：“我等历练之处，怕是不太适合你古家弟子。”
这话里的不屑与轻视毫不遮掩，味儿冲得古沧海面上的笑容都是一滞，看着莲玖的目光中又生出了几分怒气。
“不过嘛……”莲玖话音一转，抬眼看向古沧海，“我倒是有几个地方推荐。”
“东边的伏空崖、南边的无望海，北边的魔兽渊，还有西边的不归谷。”
“就是不知道，古家主舍不舍得。”
伏空崖、无望海、魔兽渊和不归谷，玄冥大陆上的四处险境倒是被莲玖说了个全。
这些地方四大宗门的弟子去了都有得苦头吃，世家大族的弟子就算想去，也只能去魔兽渊的外围逛逛。
莲玖推荐这四处地方，分明就是想给他难堪。
古沧海对上莲玖投来的挑衅的目光，心下虽恼，面上倒是平静。
他轻笑了两声，自然地接过莲玖阴阳怪气的话头：“险境方有生机，老夫自然是舍得的。”
“就是不知，连姑娘你们是从哪儿过来的？”
莲玖眉梢微挑，瞧着对面神色如常地古沧海，勾起了唇。
都开始不兜圈子直接问了？
急了，这人急了。
“我们去了魔兽渊。”面不改色心不跳，莲玖张口就开始扯，“近些日子魔兽渊的灵兽倒是有趣，实力与往日的不同。”
“这不，我那不省心的小师弟与我们赌气，差点被暴雪狮给一掌拍成肉泥。”
魔兽渊，灵兽，暴雪狮。
这次心里不舒服的不止古沧海一个了。
乔廉恒喉间像是哽了什么东西一般，瞧着莲玖的目光中带了几分郁气。
在揽月宗时，莲玖指控万兽场一事出自曹桦和严业之手。
可这两人都是他安排的，他自然知道他们没有折腾出这么大动静的能耐。
直到他离开宗门，揽月宗都没能调查出完整的事情经过。
调查耽搁了许久迟迟没有进展，为了尽快给外界一个说法，顾全揽月宗的面子，最后只能由曹桦和严业暂时顶了这担罪责。
但到底是谁动的手脚，他与莲玖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只是他没有证据罢了。
“古家主，你是不知道，在那魔兽渊的时候，我们可是几次死里逃生。”不等古沧海再继续追问，莲玖忽地又开口继续道，“古师妹当时为了掩护我们，险些被那烈倨鹰给叼走。”
“救回来的时候，古师妹可都只剩下了半口气，我们当时都以为她要熬不过来了。”
说着，莲玖的语调骤然拔高了几分：“我们当时看不下去，让她不要那么莽撞，可古师妹却说她没有亲人，便把我们几个当做了亲人。”
“当时险境，她是怕我们出了什么差错，顾不得思考那么多。”
叹了口气，莲玖幽幽的声音传入古沧海耳中：“从魔兽渊启程时，古师妹的伤还没好上多少。”
“为了不耽误我们，她一路上都在强撑着，临近了古灵镇才好了大半。”
“我们来古灵镇歇脚，也是想让古师妹好好修养一番。”
这经历编的有头有尾，情真意切，一直沉默着的南宫不语险些都要信了。
他忍不住瞧了一脸感慨之色地莲玖一眼，又默默移开目光，权当自己什么也没听见。
古沧海抿了抿唇，面上的笑容已经挂不住了。
眼见着莲玖又要开口，古沧海握着茶杯的手紧了几分，他轻咳了声，率先开口道：“久久这孩子，素来要强得很。”
莲玖被他打断也不恼，而是认同地点了点头，双目炯炯地盯着古沧海。
又抿了口茶，勉强将心下的不适压下去后，古沧海才重新抬眼，朝着候在门口的护卫摆了摆手：“你们几个去库房，把新得的那雪芝草和那一瓶极品回神丹给我取来。”
听得这话，莲玖唇边笑意这才又真切了几分。
古沧海缓了缓，再看向莲玖时，已经不见方才那片刻的些许失态。
他忽地站起了身，抬起手朝莲玖行了一礼，语气郑重：“久久年幼，不经世事，但能将连姑娘你们几位视若亲人，想来得了不少照顾，老夫在此谢过诸位。”
古家在古灵镇毕竟地位还是摆在那儿，他们可以以宗门身份自傲视物，却不能过分无礼。
古沧海行礼，莲玖和南宫不语也只得站了起来。
两人规规矩矩地回了个礼，却是懒得和古沧海再说什么客套话。
尤其是南宫不语，从始至终就没给过古沧海几个眼神。
古沧海的视线却是从莲玖身上挪开，落到了南宫不语身上：“我观这位小友气度非凡，瞧着却有几分面熟，我们可是见过？”
这话倒是让莲玖也有些意外，她微微侧过头，看向身边依旧板着张脸的南宫不语。
南宫家的弟子里，南宫不语特立独行，素来喜欢在玄冥大陆上四处游历。
尤其是喜欢往四大险境里钻，虽修为不高，不能深入，却还是喜欢在危险之地徘徊修炼。
说不得，南宫不语与古沧海还真在哪里见过？
南宫不语这才抬眼，仔细打量起了面前的古沧海，看了半晌又挪开了目光，淡淡开口道：“你认错人了，没见过。”
莲玖没有错过转头的那一瞬间，南宫不语眉心不自觉地皱了一下。
南宫不语在撒谎。
古沧海被莲玖一通阴阳怪气，便也没将南宫不语的失礼放在心上。
他倒是稳得住，只是撩起衣袍，重新坐了下去：“确是老夫认错了。”
“毕竟小友年纪瞧着也不大，也不可能是老夫十七年前的故人。”
十七年。
这个敏感的时间一出，莲玖和乔廉恒的目光陡然一凛。
尤其是乔廉恒，他盯着古沧海，目光却好似透过他在思考着什么，手无意识地在桌上敲了敲。
古沧海却没再提这顺口而出的故人，而是又望向莲玖，笑容和熙：“几位小友瞧着年纪小小，容老夫冒昧一问，诸位如今可已突破绿阶了？”
这老狐狸，说话可真是一环套一环的。
莲玖垂眼，将眼底的探究悉数掩下，轻哂了声。
古沧海眉心微动，忽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莲玖再开口时，语气又是含枪夹棒的：“瞧古家主这话说的，我差点都以为突破是什么容易的事了。”
“宗门给的资源有限，想要提升，岂是易事？”
“我等在宗门苦修多年，有亲族相护的倒还好，还算有得护持。”
话音一转，莲玖的阴阳怪气稳定输出：“可古师妹就难了，为了得到灵石辅助修炼，先前她与同门比试时，还曾重伤躺了大半个月。”
“古家主，你不关心古师妹在宗门里过得好不好，却反来关心我们这些外人的修为……”
“你这多少，让人有些寒心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