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难道是忘记了那场剑雨?”
“你是……”百里澈双眉微扬,带着些许不可置信的神色,那几抹惊喜和恐惧在一瞬间掠过,几乎没有人能觉察到这细微的变化。
林轻岚摆了摆手,“公子别说这些了。我今日偶然有幸与杨大人一叙,想起公子雄图,就带他来这儿坐坐,我想公子大约有许多话是想与杨大人讨论的,我就不叨扰了。”
百里澈心中一惊,但随机便反应了过来——
“等等!姑娘,姑娘怎么称呼?”
“我是轻岚,你去北靖王府找一位叫南边客的门客,就能找到我。”
见林轻岚似是要走,杨玄庭有几分惊讶,“你现在就走?”
“是啊,”林轻岚双手抱怀,“不过如果杨大人还恋恋不舍,我也可以在这院子里等你。”
恋恋不舍?
杨玄庭心中闪过些许躁动,他听出轻岚这话的意思是让他不要开口留人。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她总是要用这种半呛不呛的口吻来和自己说话。
好像一直在和他暗暗较劲似的。
杨玄庭捏了捏拳头,“那你先走吧。”
林轻岚抱拳,转身就要离去,百里澈连忙道,“快,你们几个,亲自送轻岚姑娘回府——”
“不必了,公子。”林轻岚制止道,“我一个人走。我的事,也请公子不要和任何人提及。”
说罢,她抬脚便潇潇洒洒地离开了这里。
或许也没有那么潇洒。
她听着身后的声音,知道杨玄庭和百里澈此刻都在目送着自己离去。
轻岚摇了摇头,也罢,不必再想这些了,接下来该去面对的,是颜然。
轻岚加快了脚下的步子,在离开了身后的视线之后,便换了小跑的速度快速向前。
颜然正和介衍坐在树下下棋。
一开始颜然是带着调戏凡人的心态答应下来的,然而,自从进入中盘之后,棋局上的走势忽然之间变得难以预测起来。
他用余光暗暗打量介衍。
这个走起路来还有些不利索的青年,在棋局上却有排山倒海之势,全然不似他外型看起来这么柔弱。
“先生怎么了,好像忽然犹豫起来了。”介衍抬头道。
颜然轻轻将手中的黑子投出,在空中抛出一道弧线,落在棋盘上,“认输。”
介衍轻声道,“现在?”
他看了一眼棋局,总觉得这一局中盘胜来得有些匪夷所思——颜然目前明明占据着绝对的优势,而他的布局才刚刚拉开帷幕罢了……
颜然轻笑,“我只是单方面觉得,和你聊天大概比和你下棋会更有趣吧。”
介衍一怔,随即也笑了起来,他放下手中的白子,开始收拾棋盘上的残局。
“先生愿意这么想也好,我也确实是有些话想与你聊聊。”
颜然身体微微后仰,靠在身后的大树上,“关于林轻岚?”
介衍没有点头,却也没有否认,“先生为什么独独留了我,作轻岚的后援呢?”
“你想多了。”颜然从腰间取出烟杆,动作带着几分慵懒,“只是偶然间让你钻了空子。”
介衍心中微动。
颜然没有任何掩藏,直接就在自己的面前承认了他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呵。”介衍轻笑了一声,却没有露出任何的敌意,他笑起来,“那我得好好谢谢先生。”
颜然略一挑眉,“谢我?”
“谢你不曾亡羊补牢,能让我保留这份完整的记忆。”介衍也直白地答道,“冒昧问一句,你对她穷追不舍,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颜然反问,“你怎知我对她‘穷追不舍’,她告诉你的么。”
介衍摇头,“她没有与我提过有关先生的一个字,不过先生可否回答我,您究竟是不是对她‘穷追不舍’?”
颜然忽然笑起来,“是!”
“那……是为了什么呢?”介衍的身体微微前倾,“她是什么地方惹到了先生?”
颜然笑道,“我们无仇无怨,我来,只是为了让她去做她该做的事情。”
“该做的事情?”介衍的眼中露出不解,他正要追问,院子的门就被推开了,林轻岚轻声喘着气,快步走了进来。
见介衍也在,她先是有些吃惊,而后扫了一眼院子对侧搭建的帐篷,微微颦眉道,“你们都在啊。”
“嗯,世子爷来找我下棋,”颜然轻声道,他望着轻岚,眼中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看你满面桃花,这是干什么回来了?”
轻岚冷哼一声,知道他在暗讽今日自己与杨玄庭在花丛中的亲密,便坦然坐到了二人棋盘的旁侧,笑道,“出去吃了碗豆腐,自然欢喜得很。”
颜然不动声色,仍是像方才那样不痛不痒地微笑,“爱吃豆腐没什么,但你可千万要小心这豆腐里拌的沙砾,一时硌着牙事小,嚼得满口血可就麻烦了。”
介衍在旁,隐约觉得这话中有深意,但一时也拿不准,便一脸憨厚道,“轻岚喜欢吃豆腐么?”
林轻岚只好笑着点头,“还行。”
介衍一见这表情,便知道他二人之间有话要说,只是碍于自己在这里,不能畅谈。
他心中一时有些失落,想起身给他们腾出一处空间,却又不愿让自己与颜然的对话半途而废。
“我和世子方才正聊起你呢。”颜然忽然开口道,“他谢我手下留情,没有把他脑海里关于你的事情抹去,轻岚,你可真是个有福之人。”
“什么?”林轻岚的表情一时微凝,“你把你的事,都告诉他了?”
当初明明是他以抹除介衍所有记忆为筹码,威胁自己不得与介衍透露关于他身份的一星半点,可如今他却主动向介衍提及了自己能够抹除他人记忆的异能?
颜然那边却忽然睁大了眼睛,带着几分惊讶问道,“怎么,难道对世子爷,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林轻岚还没有反应过来,颜然又叹了口气,摇头道,“好吧,那本座还是不说了,免得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林轻岚还未来得及辩解,就觉察到介衍那边神色微变。
那是一种想要隐忍,却又实在难以压抑的伤心。
林轻岚忽然怒上心头,“颜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