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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但轻岚已经离开了客栈。

她轻叹一声,回头的时候,却发现颜然在三楼的屋顶上静坐,还向自己招了招手。

颜然看起来心情不错,甚至还带着一些友善的微笑。

轻岚心情复杂地望着他,也挥了挥手,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皇宫进发。

颜然目送轻岚离去的身影,他很喜欢轻岚刚才的那个表情。

林轻岚身上这分不带敌意的坚决,很少见。

这让颜然感到一阵久违的轻松。

林轻岚的存在,让他感到欣喜、困扰……甚至还有着几分危险。

颜然知道,她是这么多年以来,少有的、能够理解自己的人。

她的目光,不仅能够欣赏天道的雄奇壮丽与诡谲之美,还能穿透这一切光鲜外壳,直接洞察自己所处境地的艰难、卑微……以及寂寞。

虽然这也是她拒绝继任的原因。

她在唤醒自己身而为人的那个部分,尽管这理解已属珍贵,但这也正是危险的所在——若无法舍弃身而为人所眷恋的一切,他就算在人间漂泊再久,经历的世界再多,也永无上升灵境的可能。

太阳就在这个时候,缓缓升了起来。

颜然回过神来,眼前的轻岚已经消失在纵横交错的街巷之中。

岱陆城说大不大,可从云来客栈走到红门,竟也要花上半个时辰。林轻岚擦了擦额角的汗,望着不远处高耸的宫门。

今天是来给安立帝关于御笔女官答复的日子。

红门的广场上,此刻除了守卫,再无旁人。她在广场前站了一会儿。

这个日子,芳秋或是洪锦会在这里安排一位宫人领自己进宫,但等了许久,也没有人上前来,自己的停留反而引来了几个侍卫的警觉。

她觉得有些奇怪,想了想,决定还是主动上前说明来意,但一句话还未讲完,就被粗暴地打断了。

“有令牌吗?”

轻岚摇了摇头。

侍卫冷笑了一声,“什么阿猫阿狗都吵着要见皇上,滚远一点!”

说罢,便作势要拔剑,林轻岚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宫门便在这时候开了。

轻岚应声而望,只见一辆车辇从里面驶出来,上面坐着的正是洪锦。

轻岚一时惊喜,沿着广场的外周,追向了洪锦的车辇。

“洪公公!”轻岚一面追跑,一面向者车辇上的人挥手。

侍卫们一时犹疑,洪锦是皇上的贴身太监,这女子看起来却像是与洪锦非常熟悉似的。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拿不准下手的分寸,侍卫们便只是将她拦在广场之外,放任她喊叫。

车辇停了下来,洪锦回头,目光瞥在不远处的轻岚身上,却如利刃弯刀。

“什么人呢。”洪锦皱眉,“敢在宫门口嚷嚷,如此放肆?”

“公公,”一个侍卫上前,躬身道,“此女说,今日是来如约面圣的,您看您认得她么?”

“如约?”洪锦略略挑眉,冷笑了一声,“什么约,反正洒家不清楚。你要再挡着路,耽误了我取皇上这会儿惦记着的点心,我一准能把你押到御前去问罪!”

侍卫一怔,连忙退下了。?不远处,林轻岚虽听不清那两人说了什么,却从洪锦的表情里多少看出了几分不妙。

果然,洪锦的马车没有停留,很快绝尘而去,而重新转身的侍卫,脸上则露出了可怖的表情。

“来人!把这个逆贼给我拿下!”?这一瞬,林轻岚忽然明白了过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你们要干什么——”

话还没有说完,侍卫们的长枪已经从四面八方抵住了林轻岚的脖子。

“擅闯禁宫重地,拖下去,杖责五十!”

……

北靖王府。

介衍此刻正懒洋洋地躺在院子里晒太阳,享受着难得的娴静时光。

林轻岚前天晚上没有来,昨天晚上也没有来。

听说他们一行昨晚已经在云来客栈住下了,看来在那位天师离去之前,轻岚恐怕都不会有什么时间。

除了今日。

不多时,普仁的脚步传来,介衍睁开了眼睛,看向院门口。还没见人,就听见普仁在外头喊,“爷,我回来啦!”

介衍淡淡地看了普仁一眼,轻声道,“怎么样?”

“宫里的消息是说,圣上今儿个还没有见过任何人,男的女的都没有。”

介衍眸子里掠过几分惊讶,这会儿都快正午了,难道轻岚还没有进宫吗?

如此一来,自己就不能半路把她截下,邀她临时来一趟了。

见介衍脸上怅然若失的表情,普仁笑了笑,又道,“跑这一趟,虽然没打听到爷想听的消息,我却是听说了一件奇闻。”

介衍并不十分感兴趣,但见普仁性质颇浓,也不想扫了他的兴。

“说说看。”

普仁果然睁大了眼睛,绘声绘色地开口道,“今早上,禁卫军抓了个企图擅闯宫门的姑娘——”

介衍心中一动,某种直觉让他忽然留心起普仁的话,他略微收起了方才的心不在焉了,目光也重新聚焦了过去。

普仁见世子爷似乎来了兴致,心中欢喜,赶忙接着道,“她谎称认识洪锦公公,想以此为由,骗过守卫,可人算不如天算,洪公公的马车恰好就从宫门口经过,侍卫们就将那姑娘领上前,给洪公公辨认,洪公公一看,连连摇头说不认识——”

“哦……”介衍点了点头,又恢复了先前的淡然的神色。

这么说来,就不可能是轻岚了。

普仁又道,“按我景国律法,禁卫军本该将她拖下去痛打五十大板,可奇事就在这时发生了!爷,你猜怎么着?”

介衍略略抬眉,“嗯?”

普仁比划着,在介衍面前重现着当时的情境,“当时,人原本已经押在了刑凳上,可那一人高、碗口粗的木杖,每提来一根,就断一根,像是被人横刀斩断一般!实在是邪门的很!”

普仁说完,便转身去瞧自家世子爷的反应,可奇怪的是,介衍既没有笑,也没有震惊,他略略低下头,眉头却深锁起来。

“爷……您怎么了?”

“那姑娘年纪多大?”

“说是十六七岁,还穿着男装。”

介衍想了想,轻声道,“……带我去见见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