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杨玄庭已经清洗好所有的兔皮,正要将它们拿去不远处晾晒的时候,他听见内屋传来又一道重石移动的声音。
紧接着,是轻岚一声带着惊喜的“玄庭!你来!”
杨玄庭走进屋内,那张棋谱已经被林轻岚完全取了下来,原本密集垒起的细砖,此刻已经向外叠加、隆起,聚成一道凸出的边沿,而在棋谱原先的位置则多了一道弯腰即可通过的入口。
两人同时向里面看去,屋内的光线只够他们看见里侧的第二道石门——那便是先前他们在厨房听见的响动来源。
轻岚刚想迈步踏入,又被杨玄庭拦了下来。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先不要自己进去。”
他叮嘱完这些,还未来得及解释其他,就风一般地跑出了屋子。林轻岚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依照他的话,在房中静候,不一会儿,外头传来的杨玄庭的声音,他高声喊着轻岚的名字,让她出去帮忙。
轻岚再次通过厨房的后门走出屋子,只见杨玄庭手中多了几匝细藤。
“你这是要——”
话音未落,林轻岚便听见杨玄庭的胸口传来几声鸟叫。
林轻岚立时领悟过来。
杨玄庭见轻岚表情,知道她多少已经猜出自己的用意,也就不再费口舌解释,直接伸手将放在怀中的一只黄雀拿了出来。
杨玄庭让轻岚拿好黄雀,自己则将细藤仔细地撕成了三股,而后沾了水,将它们紧紧编织成一条细绳。
细藤吃了水,彼此之间的缠绕更加紧密,最后竟比最初的细藤还要细上了一圈,可牢固性却大大提升了。
轻岚在一旁看着,不由得再次叹道,“这是……?”
“这是缚龙绳的原料,我上午打兔子的时候就用上了它们,”杨玄庭用力抻了抻细绳,以测试它的强度,结果果然不出意料,他看向轻岚手中的黄雀,轻声笑道,“今日无龙可缚,就缚你了!”
林轻岚握着黄雀的身子,巧妙地绕过了黄雀的身体、翅膀、颈脖和爪子,这绳术是如此了得,让轻岚一时有些惊叹——在这细藤的捆绑之下,黄雀完全无法挣脱或展翅,却也没有一处被紧勒。
两人就这样带着黄雀进屋,保险起见,林轻岚还带走了厨房的火折与半支蜡烛。
就如同先前所料想的一般,就在两人都跨过了里侧的石门以后,两道石门自动合了起来。
就着蜡烛的残光,两人在石门的附近寻得了许多火把,他们挑了两根最长的,一根引燃照明,一根带在身上备用。
轻岚再次用神识扫了这石门内的一切——与外屋不同,里间的结构不再有任何隐秘之处,魂线的流光此刻正顺着她视野的扫动铺陈开来。
“咦……”
林轻岚望着石廊尽头的发香,忽然发出了一声疑问。
“怎么了?”杨玄庭在一旁问道,“前面有什么不对的吗?”
林轻岚摇了摇头,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将自己的所见,说给杨玄庭听。
尽管此刻她能看到这一处石廊的结构,可再远一些,便是一片漆黑,什么也见不到了。
难道这片石廊是一条死路?
不,不可能,即便它是一条死路,这座北峰本身的魂线也该清晰地呈现在轻岚的眼前。
那一片沉寂的黑暗,无疑正隐藏着什么。
轻岚收回目光,回过头去看石门,只见第二道石门背后则是另一套规则复杂的图形——那应该是想要从里侧打开外头两道门的线索了。
她不由得摇了摇头,叹道,“这地方的进出也太考验人了。”
不过如今既然这里的魂线如此清晰,等出来的时候就算解不开谜题,也不必担忧会被困在这里。
在林轻岚打量石门后的复杂图形时,杨玄庭已经将放在袖中的细绳与黄雀重新取出,他将细绳的一头绕了几圈在火把上,另一头的黄雀像待在一个贴身的鸟笼之中,不时发出鸣叫。
山林之中难免有瘴气,随身带着一只鸟雀探路总是好的。
若一会儿这黄雀没了动静,那么他和轻岚也要立刻离开这里。
鉴于眼前只有一条窄道,两人便顺着这条石廊向更深处走去。大约过了二十米,一个转弯过后,眼前的情形让杨玄庭再次深吸了一口气。
道路在这里瞬间豁然开朗——这无疑又是另一处地宫,他们来到了一座隐秘的殿宇,林轻岚只觉得这里看起来有几分熟悉,她抬起头,只见这处殿宇的穹顶也绘着精致无双的壁画。
林轻岚忽然反应过来——这里,与岱陆城地下那座藏着林之业日记的殿宇,似乎根本是同一座?
只不过,在这里,一切的尺度都变得更大了。
也因此,当她站在穹顶之下张望,那一分对自身渺小的觉察,也更为强烈。
在穹顶之下,一座形如火炬的高台正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动泉水,这是岱陆的那间地宫所没有的。
再走近几分,那高台的上空,似乎正悬浮着什么,隐隐地映着火把的零星光亮。
林轻岚心中疑惑,便再次观察起了这里的魂线,但下一瞬,她几乎失声惊呼了一声,并本能地试图用手去挡自己的眼睛——
四周魂线的光芒太过灿烂,令她一时措手不及。
这是怎样的一种光芒啊,就像小时候不知天高地厚,直视太阳。
轻岚发觉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病中熟悉的眩晕感又重新席来,让她一时有些站不稳。
“轻岚?”杨玄庭扶住了轻岚的小臂,他望着轻岚在黑暗中瞬间闪耀又很快熄灭的金色瞳仁,心中浮起几分关切。
“我没事……”
再睁开眼睛,眼前的人与物都有了几分重影,在杨玄庭的帮助下,她在近旁坐了下来。
林轻岚心中惊异,那泉水的上空悬浮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再次用普通人的视野去审视四周,她更加确定,这里与岱陆地宫下她偶然发现的那间殿宇几乎一摸一样。
那些直插在石壁上的青石板,那些半空中的石室大门,以及天顶的壁画……她心中几乎可以肯定,岱陆的那座殿宇,必是仿此宫殿而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