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听到杨既灵的回答,画面便再次切换。
这一次,她又回到了杨府之中,眼前是如今的杨夫人关切的眼神。此时再看书房中的陈设,林轻岚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的滋味是怎样的,如今她算知道了。她与身旁的杨玄庭两人,此时都已经满头大汗。
“刚才是……”杨玄庭不可置信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是我的回忆。”杨夫人点轻声道。
林轻岚望了杨玄庭一眼,便知道他方才一定是与自己一样经历了同样的一段画面,轻岚眨了眨眼睛,叹了一声,“这是什么仙法……”
“只是我用回忆造的一处幻境罢了。”杨夫人摇了摇头,低声道,“算不得什么登台面的法术。”
轻岚定了定神,轻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又问道,“这么说来,既灵的一头银发……并不是天生的,而是那位天师重塑根骨之后的痕迹。”
杨夫人眼中流露出些许愧疚之色,但还是点了点头。
“难怪既灵看起来像是和那位天师很熟悉……”林轻岚不由得自言自语,昨夜许多想不通透的地方,如今也有了答案。
“娘为什么忽然将这件事告诉我们?”杨玄庭在一旁问道。
“那位天师此时已经到凌霄山了。”杨夫人低声道,“我和你父亲今晨刚收到敬元师父的信。”
说着,杨夫人从袖口中取出一个一指长的小小卷轴。
这个消息让林轻岚和杨玄庭都是一怔,轻岚取过纸卷,两人一块儿看了看,轻岚认出这确实是敬元师父的笔记,她不由得微微锁眉,“夫人认得我敬元师父?”
“年轻时得蒙你母亲邀约,杨家与清心观的几位师父这些年来也一直互通有无。”杨夫人轻声道,“这位天师与清心观也颇有些渊源,所以这次来岱陆时,先去拜访了你清心观上的几位师父。”
“这么快……”
轻岚忽然想起昨晚杨既灵说的那句“他这次是冲你来的”,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桌底下,杨玄庭忽然伸手过来,轻轻握住了轻岚的左手。轻岚心中升起一阵暖意,笑着向杨玄庭那边投去感激的一瞥。
杨夫人又道,“此番天师携了三五人同伴到了岱陆城,且都容姿不凡,一路上早已引起路人注意,只怕过不了多久,皇上也会得到这个消息。”
“皇上已经知道了,”杨玄庭补充道,“昨晚他便来了我的别院,安排我和轻岚两人主理天师的接待事宜。”
“……竟有此事!”
林轻岚也点头,“且昨夜我先去了一趟既灵那里,他说……”
话未说完,轻岚的声音反而停了下来。
几乎是一瞬的迟疑,她望向身旁的杨玄庭——倘若将“这一次天师是冲我来的”这件事说出来,他会是什么反应?
所谓关心则乱。
“……既灵说了什么?”
“他说……他也有许多独门功夫。”林轻岚立时答道,“凭虚御风不在话下。想来,这也是来自那位天师的传承了。”
听了这话,杨夫人忙去留心杨玄庭的表情,看儿子的眼神也忽然带上了几分歉意,她低声道,“倘若有朝一日,能带你们都回去就好了。玄庭你根骨奇佳,是天生修炼的好苗子,可惜在这里终还是没有机缘……”
杨玄庭心中并没有多少波澜,他看出了母亲的心思,平静答道,“娘不必为我感到可惜,现在的生活我很喜欢。”
杨夫人垂下眼眸,摇了摇头。
杨玄庭在这个世界里从未接触过修真者,自然无法懂得他的体质是多么地千载难逢,也就更不知道,这一番阴差阳错,他到底失去了什么。
桌底下,林轻岚握着杨玄庭的手也微微用力。
她好像有些明白杨夫人的遗憾——轻岚永远也忘不了在朝议那一日的情景,那天她在人群中扫了一眼杨玄庭的魂线,他身体中的光芒令周围所有的人都黯然失色。
虽然此刻并没有开启神识,但轻岚猜测,眼前这位杨夫人,还有那位杨政宇大人,魂线的亮度应该都比普通人高不少。
过了一会儿,杨夫人才从自己的神伤中醒来,她低声道,“也正是因为早上收到了这封信,我想你们两人未来恐怕都会与这位天师照面,所以我必须尽快将这些往事都告诉你们。以免来日出了什么状况,让你二人措手不及。”
“多谢夫人……”林轻岚的目光也落在地上,她沉默许久,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开口道,“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夫人。”
“你说。”
“方才那段往事里,那位天师说我母亲命中该有劫难,到底是什么劫难呢?”
话音才落,杨夫人的脸色又比先前要凝重了一些。
林轻岚又问道,“不能说吗?”
“此乃天机。”杨夫人轻声道,“自然不能由我透露。”
“那夫人可否给些提示?”林轻岚几乎立即追问道,她皱着眉,眼中有十分的渴求,“连日以来,轻岚所受劫难,几乎绕不开母亲留给我的这一身异能,我若不弄清楚这件事,只怕日后祸事还是接连不断……”
杨夫人轻轻抿住了唇,起身在房中踱起了步。
轻岚也没有催,只是坐在一旁安静地等候,数着自己胸腔的心跳,静待杨夫人的回应。
“这件事,旁人说再多也不管用,”杨夫人低声道,“不过想参透其中奥妙,倒也不难。毕竟当年,我们也是与你母亲一道解出的这道难题。”
林轻岚眉头舒展,“请夫人赐教。”
“你亲自去一趟凌霄山北峰,”杨夫人带着几分慈爱,轻轻抚摸着轻岚的额头,“那里有一间我和你母亲当年住过的小屋……剩下的,就靠你自己的聪明才智了。”
凌霄山北峰。
小屋。
轻岚默默将这两个关键词记在心里,随后再三感谢了杨夫人的指点。
过了正午,两人从杨府中出来。杨夫人盛情难却,留两人在家中吃过了午饭才放他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