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再次撕裂。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林轻岚知道这是要切换场景,心中不再惊慌,只是竭力忍受着这片刻的疼痛。
等再睁开眼睛,四下是朦胧的大雨。
瓢泼的雨落在密集的丛林里,眼前的风景绿得透亮,沁人心脾。
轻岚伸出手,每一滴雨落在掌心,都激起一阵轻微的涟漪,很是好看。
顺着手掌的方向,轻岚看见一男一女正相互扶持着走来。
先是一个女声,声音中带着极大的悲痛,她大声道,“师哥,我们找个地方先避雨吧!”
“不!我一定要先找到师父!”
“师哥,这里一片荒土,我们的灵气又都耗尽了……现在根本与凡人无异!这么大的雨,万一你病了,还怎么找师父?!”
轻岚心里有些奇怪。
明明是这样一片生机勃勃的森林,为什么杨夫人要叫它“荒土”?
杨夫人的话显然也触动了杨政宇,他终于不再莽撞,垂头丧气地跟着师妹往一旁的山体走去。
不远处,恰好有一处山洞,看起来是猎户们在林中打猎时用作歇脚的地方,地上不仅有篝火的余烬,还有一筐备用的干燥木炭与柴火。
杨夫人很快生起了火——不是用火折,而是将木柴与炭火堆在一起,然后玉手一指,火焰便升了起来。
林轻岚再一次为之震惊。
御剑飞行、点木生火……这些都直接指向了杨氏夫妇的真实身份。
杨政宇此刻在一旁抱头痛哭,口中说着许多含混不清的话,轻岚靠近听了一会儿,只听到“……师兄对不起你”“弟子无能”之类的话,想来是在忏悔着什么。
比起悲痛欲绝的师兄,年少的杨夫人显然更快地接受了眼前的现实。她用自己所剩不多的灵力烘干了两人的衣服,又用一旁的稻草简单铺了个铺子,然后轻轻抱住了仍在痛哭的杨政宇。
休息了片刻,外面又很快传来了脚步声,两人几乎本能地抓起了身边的佩剑,但又很快放松下来——来人是一个背着干柴的老人家,踏着泥泞的山路而来,看起来是个樵夫。
那老者见里面坐着的是两个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也是一惊,但再看过去,发现是两个面容清秀的道人,又稍稍放下心来。
“两位是……?”
杨夫人很快开口,“我们是三清门下弟子,误入此地,遇上大雨,就进来避一避。”
“喔,”老人家点点头,“三清门……是附近什么地方的道观吗?”
“老人家没有听过我三清门吗?”杨夫人脸上露出惊异之色。
那樵夫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不快之色,“怎么,老头子老了,不爱打听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就不行了?”
杨夫人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言语的冒犯,连忙笑道,“不是不是,只是我三清门下,飞升者乃寰宇之中为数最多的门派,晚辈以为不会有人不知道呢……”
“什么飞升不飞升的,”那樵夫的脸色更差了,“我看你们相貌堂堂,还以为是什么好人,原来是招摇撞骗的骗子!”
杨氏夫妇彼此对望一眼,杨夫人面色微红,已不知该继续说什么。
杨政宇此刻已经擦干了眼中的泪水,毕恭毕敬道,“老丈息怒,家妹自小在三清门长大,对外面的事情不太了解,才觉得世上人人都该知道我们这门派。”
那樵夫哼了一声,“老头子我活了一甲子,这十里八乡什么消息不知道?从来就没听过什么三清门,自家门派小了不打紧,不知道天高地厚就出来闯荡可不行!”
杨夫人双眉一翻,心中顿时升起一团怒气。
杨政宇用力地捏了捏她的手,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与这老者一般见识。
“请问老人家,贵宝地是是什么山、什么郡?”
见杨政宇言辞有礼,那樵夫的脸色好了几分,笑道,“咱们这儿啊,是戴国的仁奉郡。”
一直站在一边旁观的林轻岚愣住了。
仁奉郡……那不就是前戴国国都所在之地吗?
只听那老人家又道,“我看你们这副模样也不像是我们这些山野小民,是要往国都扶苏去的吗?”
林轻岚心下大悟,果然没猜错。
前戴国的国都之名正是叫“扶苏”!
杨氏夫妇彼此茫然地望了一眼,显然他们既然没有听过戴国,也没有听过扶苏。
一阵熟悉的压迫感传来——
轻岚再次闭上了眼睛。
第三次睁开眼睛,她正置身于一个规整的庭院之中,轻岚定神看了看,发现这正是杨府。几处假山流水与今日所见有微妙的差别,但大体上是一致的,这里正是杨府书房外的院落。
清冷的月光流泻一地,不远处传来一阵猛烈的咳嗽,林轻岚转过身,见杨政宇拿着剑,口中吐血,却依然勉强挡在杨夫人的面前。
此时的两人已经没有前一个场景中的青涩,杨政宇蓄起了短须,看起来已有一家之主的风范。
顺着杨政宇的目光看去,轻岚发现不远处的屋檐上站着一个白衣人。
那人长衣飘飘,手中握着一杆极细的烟枪,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可入耳却让人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杨政宇,你可知罪。”
“你到底是什么人——”杨政宇捂着胸口,又吐出一大口血。
杨夫人稳稳地扶住了丈夫的手臂,接着丈夫的话说道,“上仙在上,我们夫妻二人究竟是犯下了怎样的罪过,还请明示!”
“尊夫人倒是位明事理的,”那白衣人笑了笑,飞身下落,停在了两人身后不远之处,“我倒不是什么上仙,只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之中的蝼蚁之一罢了。”
“上仙真是客气了。”杨夫人站到了丈夫身前,从容笑道,“我夫妻二人虽然道行浅显,却不会昏聩到仙人在前却茫然不知的地步,我们来此大陆后,从未见过一个身带灵根之人,山川湖海之中所蕴含的灵气也不足从前所见的万分之一……可即便在这种地方,上仙也依然能够轻松御剑,可见你的修为……在此世已达万众之巅,你若是蝼蚁,我夫妇二人只怕是泥尘都不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