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芳一怔。
她没想到,太平郡王竟然会是这个反应。
李钦接着道,“且不说林轻岚根本就没有在本王面前流露过半点离意,你的话本身就漏洞百出,本王一个字都不信。”
晴芳扬起了眉,眼中满是莫名,“奴婢句句属实,没有半句谎话!”
李钦却冷笑了两声,“林轻岚是什么样的人,本王清楚得很。像你这种,会在背后传主子话的背主奴才,根本就不可能得到她半点信任,更不要说让她有意无意地对你露出什么端倪……还告别,你以为昨晚只有你们两个人在现场,林轻岚说过什么,就能随便瞎编了么?”
一旁秦诚一时没有听明白,连忙问道,“什么‘传主子话’?”
“昨天前半段你没赶上,林轻岚在屋子里前脚说想吃一碗杏仁豆腐,后脚她就把话传给了林之业和这个岫娘。”李钦冷笑了两声,又看向晴芳,“你不开口也就罢了,可你既然开了口,还想把事情往轻岚自己身上推,那本王就要好好查查你们的底了!”
林之业双目微动,上前一步,正要说些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急报。
安立帝到了。
先是几个宫人端着圣驾御座进了院子——这里原本就已经被亲卫军围得水泄不通,此时则更是显得拥挤不堪。
秦诚一声令下,让多余的士兵撤了出去,一时间尘土飞杨。
院外很快传来一阵熟悉的咳嗽声——安立帝才走到门口,已忍不住捂住了口鼻。
璃贝轩里的人很快如潮水般跪了一地,安立帝也面色肃穆地踏进了璃贝轩。当这个院子映入他的眼帘,安立帝的心中不免掀起了浅浅的波澜——这里就是林轻岚日常居住的地方么?它看起来足有十天半月没有收拾过了,和一间荒院也没有什么两样。
在“参见圣上”的声浪中,安立帝迅速地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人——当他看见林之业还在人群之中,不由得目光微沉,心中的一块巨石也落了地。
安立帝很快落座,而后低声道,“谁来和朕说说,这都是怎么回事。”
李钦很快抬起头,拱手答道,“儿臣来吧。”
……
这一日的时间,对有些人来说过得很快,对另一些人来说则近乎折磨。
大多数人还沉浸在昨日国辩的辉煌落幕之中,圣驾亲临的消息便已经将一小撮人的心提了起来。
日落之时,有两件事基本已经在京中所有的达官显贵中流传开来——一则,太子忽然被禁足东宫,任何人不得觐见;二则,商贾林家丢了一双儿女,圣上下令全城追查,林之业蒙受圣恩,其一家上下都被悉数接进宫内,由安立帝亲自安抚。
介衍静静地坐在院子里吹风,看起来就像睡着了。
“爷。”普仁的声音传来,他缓缓地走到介衍身边,虽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太子妃走了。”
介衍微微睁开眼睛,轻声答了一句,“嗯。”
“她临走时,还是求您去看看太子。”普仁嗫嚅着道。
介衍没有抬头,还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见自家主子似乎对这件事毫无兴趣,普仁也不太想再说下去,可方才在外头已经答应了太子妃给主子带话,这会儿只好硬着头皮把话讲完。
“太子妃说……太子从早上回来以后,就把自己锁屋子里,砸了一天的东西,不过这会儿终于累懵了,睡了。”
“既然睡了,还去打扰作什么。”介衍的眸子垂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又道,“你一会儿派人去和太子妃说一声,不用太过担忧,这事会过去的。”
“好……”普仁点了点头,正要离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对了,下午爷午休的时候,栓公公那边来人了,说蒋澜非吵着要见您,说是见不着您,就不肯上路。”
介衍轻叹了口气,眼中略略闪过些许疲倦的笑意。
普仁又道,“这会儿好像还在闹呢,我回太子妃的时候,栓公公的人就在远处跺脚望着我。”
介衍低笑了一声,“那就推我去瞧瞧吧。”
月亮渐渐升了起来,一整个东宫此刻都静寂无声,细长的青石板过道上望不见人。
普仁紧紧捏握着介衍的行椅,小心地留意着前面的地面,他低声道,“这些奴婢也太懒了,怎么都这会儿了,也不点灯呢。”
介衍没有说话,心中却隐隐有个猜测。
或许不点灯,就是警醒那些闲来无事的人,不要走这条路吧。
又往前十几步,一个哀嚎的男声传入两人耳中,那声音时起时消,带着扭曲可怖的声调,令人闻之变色。
介衍抬起了头,这声音是从不远处的立身塔中传出的。这座位于东宫最南面的高塔,原作藏书之用,但安立帝在即位之后,很快在宫里修了一座风雨不侵的御书阁,立身塔便荒了下来。
离立身塔越近,先前几不可闻的惨叫声便愈加清晰了起来。
介衍忽然有几分感慨。
这座曾经供帝国储君修习文法的高塔,如今竟被用来做这种勾当……不知若是当年在此读过书的几位先祖泉下有知,会作何感想。
“世子爷!”早就候在门口的栓公公几乎是雀跃着向着介衍的方向跑来,“您可算来了!”
“栓公公。”介衍十分客气地点了点头。
“哎,咱们可就等着世子爷来救火呢!”栓公公的脸上肉苦成了一团,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殿下吩咐的赐酒,可这人实在不识抬举,就是不肯张口。马不喝水,也不好强摁头哇,他就嚷嚷着要您,说非要见着您,才肯……”
栓公公没有说下去,脸上却露出一股谄媚的笑来。
介衍风轻云淡地开口,“既然是殿下赐酒,他不肯喝,许是觉得一个人喝酒寂寞,栓公公陪他饮一杯不就是了。”
“哎,世子爷您这就没趣了,”栓公公笑得更浓了些,“那是什么酒啊,我……哪有那个福气。”
几个宫人们抬着介衍的行椅走上台阶,在一个破旧的阁间中,介衍又一次见到了蒋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