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后脚林茗就跟着进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月白色轻纱包着的小东西,很快坐到了林轻岚的床边。秋韵上前帮轻岚坐了起来。
林茗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床上,转身从晴芳手里接过了热粥。
“哥哥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啊。”林轻岚轻声道。
林茗一笑,低头舀起一勺白粥,轻轻吹了吹,“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清早的时候头疼……以为又要不好了,结果从上午睡到现在,忽然觉得人清醒不少,也轻松不少……”
“好呀。”林茗笑了笑,“我也觉得你看起来人精神了,来,张口。”
林轻岚尝了一口林茗喂来的粥,一旁秋韵又伸手过来,用手帕为她擦了擦沾了米汤的嘴角。
“你猜我今日遇见谁了?”林茗笑着问。
林轻岚看了一眼林茗带来的小包裹,轻声道,“……一个给我准备了礼物的人?”
“哈,对,你猜是谁。”
林轻岚笑了笑,她心中忽然浮起杨既灵的脸,再看那轻纱时,越觉得像既灵的手笔。
“这个人我认识吗?”林轻岚歪着头问道。
“你认识,你还很熟呢。”
“也是哥哥的好友?”
“哈哈,你猜着了,对不对!”林茗脸上漾起笑意,他把手里才喂了一口的粥放在了一边,然后动手拆起了礼物。
林轻岚看着他双手灵巧地解开绳结,才发现这个包装也很有诚意。它以一种极为精巧的方式,将缎带一般的细绳穿过了轻纱的边缘,从而将一块方型的月白纱编成了一个小小的手袋——而林茗捏住其中一处线头,稍一拉扯,这缎带又流畅地从轻纱中抽离出来。
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盒。
林轻岚认真地看着林茗将这个小盒拿起,打开。
小盒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鼻烟壶。
这鼻烟壶大约和轻岚的小指差不多长,外面光洁透亮,内壁里用极细的笔峰勾勒出山水泼墨之态。
有点儿眼熟……轻岚微微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忽然一怔,“这是《天芒时雨图》里的一段?”
林茗没想到林轻岚竟然一眼识出这鼻烟壶上的景致。
“你竟然……真的认出来了?”林茗也是一惊,“你怎么认出来的?”
“山雾那一段,有一行小字的……”林轻岚笑着答道,“虽然可能看不清写的什么,但诗文与雾与山景的这个结构,前段时间我才刚见了原品,自然有印象……”
林茗恍然大悟,叹道,“难怪既灵那么肯定地和我打赌,说你肯定知道这其中的玄机……”
“既灵说我肯定知道?”林轻岚略略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
她是在冯立将军回朝那晚的祭礼上,托杨玄庭的福,才看到的这幅画的。
轻岚脸色微微发红,难道那一晚自己和杨玄庭的相处,他在什么地方看到了不成?
“既灵原想来看你,我说你这几日特别虚弱,怕扰了你休息。他就让我先把这个送来给你。”林茗低声说,“这个鼻烟壶是熏制过的,不用的时候需要拧紧盖子,你闻……”
轻岚略略垂了眼眸。
是松针的味道,夹着些许金桂和栀香。
“睡不着的时候,你可以嗅一嗅这个。”林茗轻声道,他将鼻烟壶放到轻岚的枕头下,“也是既灵的一点心意,希望你喜欢。”
“我喜欢啊。”
轻岚望着林茗,看着他眼中那样的溶溶笑意,很难不为之感染。
她低下头,轻声道,“哥哥,我也有话想和你说,你靠过来一点儿好吗?”
不远处的晴芳动作略略停了下来。
林茗道,“你说。”
轻岚一笑,“我有点儿想吃杏仁豆腐了……”
“这个好办呀——”
“不好办,”轻岚歪着脑袋,低声道,“自家做的,味道不对。我想吃的,是上一回临岱楼祭礼的那种……既灵知道,那是一种要关起门来,做上五天五夜,才能吃上的东西。你明日去找他,帮我问问吧。”
“五天五夜?”
“嗯……”轻岚的神色一如往常,“是很麻烦,很麻烦的一种豆腐,你要这么提醒他才行。”
“好。包在我身上。”
轻岚略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好让林茗继续喂她白米粥,可惜才不到半碗,轻岚就喊着饱了。
她疲倦的姿态很明显,仿佛是突然间被人抽离了主心骨一般,一下就没有了力气。林茗赶紧帮她躺平,又重新整理了一遍被角。
每一阵不适都来势汹汹,真的如同众山倾倒。
“你要好好休养。”林茗轻轻捋了捋轻岚的长发,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这些昔日里如瀑布一般的青丝,如今如同枯草,轻岚的眼睛以一个很小的角度睁着,似乎非常需要睡眠。
“那就辛苦你们两照顾了。”林茗回头看了一眼秋韵和晴芳,两人都点了点头。
夜色渐渐深了。
想着轻岚如今的模样,林茗实在睡不着。他没有回屋,只是漫无目的地在院落中行走散步,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走到了前厅。
前厅之中灯火通明,似乎仍有来宾。
他稍稍走近了些,却正好遇见林之业与另一位少年模样的人一道出来。
“父亲。”林茗躬身行礼,他看了一眼身旁似乎比自己还要小一些的人,问道,“不知这位是?”
“这位是贡国的公子,百里澈,也是来特意探望轻岚的。”林之业笑道。
百里澈也向林茗略略躬身,“既然轻岚姑娘不能见风,那我也不打扰了。”
父子俩一道送别百里澈,林之业似乎也松了口气。他转过身,便命令门丁把大门关起来,上好门闩,除非有圣旨,否则任谁来叫门都不得开门。
“今日还有那么多人来探望轻岚吗?”林茗有些惊讶。
“不多,只有三四个,”林之业冷声道,“只是这位百里澈,未免也太难缠了些……从下午来,竟然一直拖着我坐到了现在。”
“从前没听过他……是最近来岱陆听国辩的么?”
“不一定……”林之业望了林茗一眼,“我还正想和你说,得留心一下这个人,他住在永平巷四号,和咱们离得未免有些太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