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今天吗……”轻岚喃喃地接过杨玄庭递来的玉帛,印象里既灵说的演奏至少还在三五天后。
不过当时的日期他确实也没有说得太死,若是因将军返京而开设了祭礼,自然也会受将军回程的影响吧。
轻岚望着手中的玉帛,沉默了片刻,便返还给杨玄庭,“多谢杨大人的好意,我不去。”
“是既灵他希望你来。”
“我这样,实在无法见人。”轻岚若无其事地动了动脖子,上面的伤痕还极为醒目,“也谢谢既灵。”
杨玄庭没有说话,缓步走到了轻岚面前的那块巨石上,坐了下来。
他声音微沉,望着轻岚的眼睛,“你在为那晚,我在御前说的话,生气吗?”
“我怎敢生你的气,只不过想起那晚的情形,我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可笑罢了。”轻岚摇了摇头就要走,身后杨玄庭立时起身,拉住她的小臂。肌肉牵扯下,轻岚肩上的伤口受力,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杨玄庭立时收了手,轻岚趁机抽回袖子,转身向杨玄庭低了低头,算是告别之礼,然后迈着极快的步子离去了。
目送林轻岚离去,杨玄庭又重新靠坐在杨柳下的巨石上,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中两块被拒绝的玉帛,一时无言。
“诶,玄庭?你怎么在这儿。”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杨玄庭侧目,见是林家的大哥林茗。
林茗几步便走近了,笑道,“是来找轻岚的吗?”
“嗯。”杨玄庭只是点头。
“我带你去吧,轻岚的院子就在这附近。”
“还是不了,”杨玄庭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找理由,想起方才轻岚的样子,才道,“她伤势未愈,恐怕原也不便来打扰,是我唐突了。”
林茗不解,“我看这几日她精神好得很呐?”
“那就好。”杨玄庭起身,将怀中的两块玉帛拿了一块出来,递给了林家大哥,“可否帮我将这玉帛送给她?”
“可以是可以……”林茗接过玉帛,笑道,“不过你真的不和我一起来吗?你们两人,有什么话不能摊开来说呢?”
一炷香后,璃贝轩响起了叩门声。
轻岚有几分警觉地看向门口,晴芳上前问了一声,“谁呀?”
“是我——”
听见是林茗的声音,轻岚点了点头,示意晴芳可以开门。
“——还有杨玄庭。”
屋子里传来一声椅子被用力后撤的声音,晴芳停下了要去开门的手,果然很快就看到轻岚自己走了出来,她脸上带着微微愠怒的神情,快步走到了门边。
轻岚压下自己心中的怒意,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问道,“哥哥怎么来了?”
“你托我问询的那个人,我得到消息了。”
轻岚身体微微一颤,眼前的事情变得有些麻烦了。
璃贝轩的门被打开,轻岚站在门里,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微笑,“哥哥怎么和杨玄庭在一块儿?”
“来的路上碰见了,听说他来找你,就一起过来了。”
轻岚没有请两人进来的意思,她看向杨玄庭,“杨大人找我,有什么事呢?若是为了既灵的新乐演奏,我已经给你答复了。”
“不止是新乐演奏,我来和你道歉,轻岚,为前几日的事。”杨玄庭道,“但我至少想和你说说我的想法。”
轻岚没想到他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三人僵持了一会儿,轻岚还是退了一步,低声道,“……你们,进来吧。”
林茗脸上带着笑意,在轻岚耳边小声问道,“你托我打听人的事,方便当着他的面讲么?”
“……”轻岚白了一眼林茗。
有什么方不方便的,杨玄庭又不像自己一样总是困在家里,百里澈的消息,他恐怕比林茗知道得还多。
“喔,”林茗显然从轻岚的白眼里得到了上一个问题的回答,于是又问,“那他和你的道歉,我是不是不方便旁听?”
“您上座,成吗?”轻岚拽着林茗的衣袖,将他半拖进了屋。
那边杨玄庭也在考虑,轻岚与林茗的谈话或许自己并不方便再听,他刻意保持着与这对兄妹的距离,却听得林轻岚转身对他说道,“我是托我哥哥去驿馆打听百里澈的消息,你若是知晓什么,也可一并告诉我。”
林茗稍怔,“你都知道了啊?”
“知道什么?”
“知道驿馆里住着的,是贡国的叛逃公子百里澈……”林茗脸上仍有惊异的神情。
“我来说吧……”杨玄庭接口道,“皇上这几日,并没有为难公子澈。”
“到底……是怎么回事?”
三人进了书房,林茗将门合上,他看了两人一眼,问道,“你们几日前突然被皇上从鸩狱中提出,是因为这位公子澈吗?”
两人都点了点头,林茗若有所思地坐了下来。
轻岚问道,“我之前听人说他是叛国皇子,还不清楚为什么……哥哥知晓了么?”
“说是他深夜潜入贡皇塌前,妄图行凶,所以现在贡国正全国通缉,通缉令也送往其他诸国皇室了,说是但凡有人能将他送回芷南,不论是死是活,贡国都赠以一座城池作为谢礼。”
“……竟然是这样。”轻岚有些唏嘘,“我不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林茗笑了笑,“谁又真的相信呢。那公子澈非齐后所生,而贡皇病重后大臣都推举他来监国。所以齐后容不下他吧……”
“林兄对贡国朝廷的是非,也了解得很清楚呢。”
“你这么说,我可要后背发凉了。”林茗笑了笑,“我这两年一直在留意贡国那边的消息,因为自从去年正月起,销往贡国的茶路基本都断了。我们黑白两道都托了人,才知道原来是齐后控制了宫廷,下令严控商路,凡盐铁谷粮,只进不出,而珍产淫货,则滴水不进。”
说到这里,林茗叹了口气,“原先他们也是收购茶叶的大国,幸好今年茶叶收成也不好,若是在往年,只怕咱们自家的茶叶就要滞销了。”
轻岚看向杨玄庭,“你先前说皇上没有为难他,是什么意思?”
“那晚,你回去后不久,皇上就秘密派人,去驿馆将公子澈接进宫密谈了。”杨玄庭轻声道,“天亮的时候,还专门派人送他回了驿馆,也安排了人手加紧驿馆附近的防卫。”
轻岚终于松了口气。
这么说来,皇上没有相信所谓百里澈暗中操纵岱陆城中几番激变的言论。
她有几分犹疑地问道,“那鸩狱之毒呢?皇上如何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