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想给你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吗。”李钧很快回答。
望着李钧一脸诚挚的表情,介衍强压了自己想揍人的冲动,“为什么,要给我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我看你格外看重那个林轻岚,就……”
李钧没有说下去,介衍庆幸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听到这里时,介衍已经感觉自己的胸中氤氲着热气,恐怕李钧再多说一句,自己就要吐血了。
介衍捂着胸口,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所以,你以为我跟你举荐这个林轻岚,三番四次制造与她接近的机会,就是因为,因为——”
看着介衍的样子,李钧有些手忙脚乱,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他想去给介衍抚背,又担心在他面前晃悠让他气得更厉害。
“我现在知道不是了,介衍,真的,你别生气,啊。”
“好,”介衍看向别处,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又问道,“百官上疏抵制国辩,你又为什么要去掺一脚?”
提及这件事,李钧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
先前介衍不是没有和自己说过,所有涉及行商令的事情,如能附和皇上的意思就尽量附和,若实在与朝臣那边抹不开面,就尽量抽身,万不可造成双方对立的局面。
然而,如今这却是先前介衍最不愿看到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皇上竟然会因为这个,把李钦叫回来……你是在为这个生气吗?”李钧捏紧了手,“我是没听你的,我真的知道错了。”
介衍微闭了眼睛,用手轻轻捏着鼻梁。
“算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介衍低声道,“我今日来找你,是为了前日杨玄庭到北靖王府行刺的事,他——”
“什么!”
“你还不知道?”介衍稍稍颦眉问道。
“我这两日都……关在屋子里。”李钧靠近了几分,眼中略带了几分怒意,“李钦才回来几天,他就敢对你动手?”
“你别冲动。”介衍松了口气,“看来,真是幸好你这几日没收到消息……”
“我现在就进宫去见父皇!”
“站住。”介衍觉得脑壳又疼了起来,他冷声道,“杨玄庭不是行刺我,是我护着的那个太学生秦谦。你若是现在去御前告状,才正是中了李钦他们的圈套,冷静下来好吗?”
李钧才升起来的些许气焰,又垮塌下去。
介衍唤来门外的等候多时的桂公公,一批下入纷纷进屋为太子重新梳洗更衣,又端来热腾腾的米粥,李钧小口小口地吃了一些,精神却比方才还要困顿。
李钧勉强笑了笑,“本来都不饿的,这一会儿反而觉得周身都乏了……”
介衍冷眼望着桌边有些憔悴的李钧,问道,“为什么要把自己关起来?”
李钧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沉默了许久,才道,“……你不愿见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就为了这个?”
“介衍。”李钧放下了手里的勺,声音略有些消沉,“这些年,你我是怎样走过来的,你比我更清楚。这些年,若不是有你相助,这个太子之位我是无论如何都坐不稳的。我本是好意,却让你误会,令你失望,我……我简直……”
介衍双眸微垂,虽然来东宫之前,他就设想了千百种太子会说的借口,但他没有想到,最后从李钧嘴里说出来的原因竟会是这个。
他的表情终于转向柔和,出神一般地沉默着,良久才淡淡地开口,“那我以后再不这么做了。”
李钧点头,放了碗问道,“那个杨玄庭,父皇处置他了吗?”
“已经下了鸩狱。”介衍轻声说,“连着林轻岚和她父亲林之业一起。”
听到这个结果,李钧似乎颇为满意,他笑道,“你放心,我今日休整一番,明日便进宫去见父皇,一定为你讨回——”
“你今日就得进宫。”
介衍十分干脆地打断了李钧的话。
“这么着急吗?”
“对,”介衍望着李钧的眼睛,“你要去为杨玄庭求情。”
“求情?为杨玄庭求情?杨玄庭他可是李钦的大心腹。”李钧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有些转不过弯来,振声道,“虽然看起来杨玄庭为了儿女私情,可未必就不是受了李钦的指使,他因为你被关在了绍平山四年,怀恨在心也是大有可能啊。怎么你还要,还要为杨玄庭求情?”
介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李钧。
“难道……这里面还有其他顾虑?”
介衍点头,又提示了一句,“这件事千错万错,你原本就只能说是杨玄庭一个人的错。”
李钧深思一番,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是说……”
“若你去圣上面前说,要严惩杨玄庭,只怕你前脚出了宫门,后脚弹劾李钦的折子就会递上去。他虽然在绍平山待了四年,但蛰伏在朝中的势力也并没有完全被我们剪干净,这点小事他还是办得到的。”
李钧才有些明白的表情瞬间又变成了一团浆糊。
“我不是很明白……李钦派他的人,弹劾他自己?”
“对,”介衍淡然答道,“你还不明白吗,整件事情,杨玄庭有没有进我北靖王府行凶、秦谦到底是生是死根本就无所谓,重要的是,他们要让皇上相信,你是一个会利用朝臣、网织各种罪名去对付手足的人。”
介衍怕李钧还不理解,又道,“朝臣弹劾谁,不弹劾谁,其实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最后谁能挣得皇上的青睐,殿下,你明白吗?”
李钧一时有些站不稳。
这一点他着实没有考虑到。
他若是去打压杨玄庭,李钦就有一百种方法让皇上认为,他是在借打压杨玄庭之名,行压制太平郡王之实。
李钧动了动唇,又低声道,“但就算这样,我不去管这件事不就好了,也未必要进宫去为杨玄庭求情啊。”
“你不表态,也有人会逼你表态。”介衍轻声道,“现在东宫前庭的那些朝臣,不都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吗?”
李钧哑然,确如介衍所说,他在这件事上,没有退避的可能。
“所以不如早些拿定主意,”介衍的眼中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原本你去为杨玄庭求情这件事是有些突兀,但林轻岚既然搅合进来了就不一样了。”
“怎么讲?”
“林轻岚和林之业,不论如何都会是这次国辩不可能绕开的人物,皇上原本就不可能迁怒他们两人,相反,还会牢牢护着。”介衍低声说,“但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明面上做,我猜皇上本意是想保护这两人安全,恰好遇上这件事,就顺水推舟罢了。”
介衍停了停,又道,“所以你现在去求情,明着是为杨玄庭,但实际上你是为皇上的大业去保林轻岚。你要让皇上知道,你和他终究是一条心的父子,这是最好的弥补机会。”
“但这么放过杨玄庭,岂不是太可惜了?”
介衍一声冷笑,“他李钦什么时候会做亏本买卖,这件事,皇上原本就不会对杨玄庭有真正的处罚,你我也不过是趁此良机,做个顺水人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