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九千岁还是一个九岁小孩，远没有以后看起来那么让人感到恐惧，但他天生多智近妖，程玉霜依旧不敢小看他。
与他说话的语气和态度也不自觉地拿出一个成年人的姿态。
今夜谈话除了他们二人再无人知晓。
看着程玉霜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身影，乔厌眼眸一点点变暗。
这个程玉霜很不对劲。
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真的相信他能够帮助她。
*
如今是夏日，天气炎炎，阳光耀眼。
去往京城的路上还算太平，他，青棠还有程玉霜，他们三个小孩坐在一辆马车上。
青棠如今穿着的衣服不再是粗衣麻布，而是程夫人亲自准备的浅青色襦裙。
程夫人还替她细心地用青色发带扎了一个个双螺髻。
乔厌生的本就好看，更别提青棠，小小年纪便也生的一副好模样。
虽然因为长期受饿而略显瘦巴巴，但她和乔厌一样，好像晒不黑，皮肤看着依旧很白嫩。
脸小，双眼就显得又黑又大，双眼皮褶皱很深，像装着一滩清澈的湖水，明亮透底。
那双眼睛仿佛有某种魔力，能洗涤一切黑暗的东西。
程玉霜看着她像是不知世间险恶的样子，脑海里突然想起前世关于她的事。
其实，九千岁的妹妹很少有人见过。
只听人说，姿容殊丽，世上少有，担得起倾城倾国。
后来，皇帝听闻，便想要将人召来一见，只不过一直被九千岁挡着，然后在某一天，皇帝突然病薨。
关于这件事，程玉霜知道的不多，因为那时候她们家正被太子开刀。
太子以为皇帝死后，他便能登上皇位，马不停蹄地处理他们。
她如今想想，觉得上一辈子，太子那厮定是没登上皇位，有那个男人在，怎么可能让他上位。
这么想着，程玉霜心情好了不少，只是可惜，没能亲眼看见那厮狼狈不堪的模样。
不过还来得及，这次，她要亲手取她头颅，祭奠上一世的程家。
她眼里的冷意几乎凝出实质。
乔厌注意到她情绪变化，手上一边拿着糕点递给旁边乖乖吃着的妹妹，一边轻声开口。
“如果你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那我很怀疑，和你合作的必要性。”
他脸上的看着青棠，嘴角带着轻柔的浅笑，声音也温温和和。
可程玉霜却心里一凉。
他实在太敏锐，这样的人，程玉霜突然不敢肯定，他真的会愿意和自己合作。
她目光突然移到他旁边青色襦裙的小姑娘，小姑娘两颊一鼓一鼓的，像只小仓鼠。
突然一道冰凉的视线射在她身上，乔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程玉霜愣了下，心想，他倒是真的很护这个妹妹。
她轻轻笑了下。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倒也不必担心我对她做什么，我还不至于这般不堪。”
乔厌没说话。
车子慢慢悠悠地走着，虽然马车里铺了厚厚一层毯子，但坐久了还是很难耐。
青棠跪在上面掀起窗帘去看外面的景色，阳光明媚，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对上一个双大眼睛，还有哼气的个大鼻孔。
她一时不觉，被吓地往后倒，被一双手稳稳扶住。
她眼睛还在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匹马，充满好奇。
“小小，这是马。”乔厌见她好奇，解释道。
这匹马很高大，身体呈棕红色，肌肉看上去格外矫健。
青棠伸出手试探着摸摸它的头，马头上的毛有点硬，扎手。
马好像很喜欢她，乖顺地任由她摸着头，还特意低下脑袋蹭着她的手。
马车缓缓地走，这只就慢慢地跟在窗户旁。
马背上是一个身姿高大雄伟的大汉，他宽宽的下巴上长着一簇微卷的胡子，看上去像是被火烧了一样。
他爽朗地笑了几声，声音雄厚，“小丫头，红棕它喜欢你嘞！”
“它很少亲近人，你是第一个。”
青棠闻言抿着唇笑了笑。
五天后，他们总算到达京城。
巍峨壮观的城门竖立在众人眼前，京城的管制更加严格，光城门就有许多侍卫拿着剑一脸严肃地守着。
程玉霜掀开窗帘看了一眼，眉眼间也有一丝难掩的疲惫。
“终于到了。”她动了动酸涩的屁股，喝了一口茶，故作一脸自然地说。
心里简直在欢呼，即使中途也有休息，可是坐了整整五天的马车，是个人都不能受。
况且，因为马车内有一个男孩，她只能端正地坐着，肩酸腰疼，屁股麻，要不是顾忌有让人在，她都要站起来跳两下，直接躺着。
她有些羡慕地看着对面靠在乔厌怀里睡的香甜，口水都要流出来的小姑娘。
青棠醒来的时候，她被乔厌抱着走。
她有些茫然，还不太清醒地问：“哥哥。”
乔厌从前农活做多了，力气很大，年龄虽然小可抱着瘦的轻飘飘的妹妹还是游刃有余。
走的稳稳当当，甚至还能低下头，气息平缓地跟她说话。
“小小，我们现在去程夫人家。”
青棠慢半拍点了点头。
后知后觉，在他怀里挣扎，“哥哥，我要走。”
乔厌有些无奈地将她放在地上。
牵住她的手，低头说：“不要乱跑，牵好哥哥的手。”
青棠点点头。
程玉霜见两人还没跟上来，回头喊了一声。
程大人如今是正四品官职，府邸自然也换了一座大的。
众人忙碌了几天，早就疲惫不堪，洗漱完后都上床睡觉。
青棠白日里睡了太久，晚上倒是睡不着。
乔厌见她睁着眼睛，精神奕奕的样子，笑了笑，不知道想到什么，笑意又落了下去。
他走到床边，坐下，沉吟了一会开口：“小小，以后如果哥哥不经常陪着你，你会害怕吗？”
青棠玩着头发，闻言疑惑抬眼：“哥哥为什么不陪我。”
乔厌喉咙微涩，“哥哥，因为一些事情可能会离开很久。”
“你乖乖在程夫人家，好不好。”
青棠想了一下，欣然同意。
“好。”
乔厌一顿，差点反应不过来。
他妹妹就这么同意了。
他有些茫然，两人相比，他好像是舍不得的那一方。
看着妹妹没心没肺的样子，乔厌有些恼怒又有些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
“你可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青棠扯着哥哥捏自己脸的手，声音含糊不清，“哥哥废回来吗？”
乔厌松开手，“自然。”
“那不就好了，程夫人很好，哥哥不要担心。”
乔厌心里酸涩，如果可以，他一点也不想走，他想看着妹妹一点点在他眼前长大。
可是，他想要权利，他要往上爬，要给妹妹最好的生活。
他明天就要走了。
他没有和妹妹说，原是怕她会哭，如今想着算了，怕他会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