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奶奶神情严肃,慈和的眉目间,少见的蕴着几分冷然。
江容卿心里“咯噔”空了一般,喉结滑动一下,转头望向宋云烟时,那目光中流露出的哀恳让她心里一震。
“奶奶,您说。”
他声线沙哑,好像等待判决的罪人,话语间透出绝望。
“其实——”
宋云烟有些不忍看他的脸,正要开口,却被奶奶伸手拦住。
江奶奶对她使了个眼色,轻咳一声,才再次沉沉开口:“你这样伤害云烟,她做任何决定,都是你活该。”
“是。”
江容卿苦笑了下,点头承认。
江奶奶暗暗藏下嘴角的笑痕,煞有介事地道:“你自己都觉得自己活该,可云烟还肯原谅你,你呀,今后可不许再让她伤心!”
“是。”
心里木木的,江容卿随口应和一声,随即反应过来。
他一双狭长凤眸,第一次瞪的圆圆的,波澜不惊的面孔因为过度的诧异露出几分多年不见的生动。
“奶奶您说……云烟她,原谅我了?”
不可思议地问完奶奶,他又转头看向立在一旁暗笑的小女人。
“……真的?”
明明已经看到她动容的眸子,可他还是不敢信,又确认了一遍。
“当然是真的!”
江奶奶嗔怪道:“你以为云烟是你,心里藏了那么多事,就喜欢口是心非!”
闻言,江容卿仿佛溺水的人终于被打捞上岸,积郁了太久的情绪终于释放,一抹笑痕肆无忌惮绽开在脸上。
孙子的笑容,让江奶奶晃了晃神。
自从家里出了那件事,她多少年没见过他这样笑了?
欣慰地舒出一口气,老人家笑说:“行了,看到你们和好,我也就放心了。”
转头又叮嘱同样含笑的聂淑青,“你好好休息,我有空了再来看你。”
“我没事,容卿安排的专家给我治疗,您可千万别再费心了。”
聂淑青连忙客气又恭敬地说。
江奶奶不再多言,只笑了笑,就起身告辞。
“奶奶,您居然诓我。”
将奶奶送上车时,江容卿笑得无奈,忍不住抱怨一声。
老人家坐上后座,落下半幅车窗,却极严肃地道:“不让你尝尝失去的滋味,你永远学会珍惜。”
闻言,江容卿苦笑。
他早尝过了。
在宋云烟搬出他公寓的第一个晚上就尝过。
“容卿,你现在应该明白了,什么对你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从前的恩怨是非,就让它过去吧,好吗?”
江奶奶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
见孙子不语,又加上一句:“你爷爷在天有灵,也一定不愿意看你像现在这样,被仇恨束缚一辈子。”
“奶奶您别说了,烟烟是烟烟,复仇是复仇,两码事。”
提及爷爷,江容卿脸色一变,再度恢复冷然与淡漠。
他斩钉截铁的语气,让老人家无奈地摇头,“要是两者有冲突呢?”
“我不会让它们冲突,我有能力护好烟烟!”
江容卿无比自信地道。
老人家知道劝说无果,只是叹息,“你呀……你的盲目自信,早晚会害了你的。”
说完,似乎不想再看他,很快吩咐司机:“老孙,开车吧。”
“是。”
司机应一声,老太太乘坐的豪车绝尘而去。
江容卿将奶奶的忠告回味两句,终于还是坚定地抿了抿唇线,转身阔步回到住院楼内。
“你怎么在这里?”
刚到楼门口,他就遇到了正百无聊赖拨弄花枝的小女人。
宋云烟抬起眸子,松开玩弄的一条花藤,有些不自在地问:“奶奶走了?”
“嗯。”
“你……”
“你……”
两人声音撞到了一处。
宋云烟没谦让,抢先开口:“我是想问个明白,你和方美媛真的没有爱过吗?”
“我发誓。”
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深眸间的诚恳,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宋云烟和他一个对视,莫名就松了一口气。
怀疑他太累了,拒绝他也太难了。
她认输。
深深吸一口气,她站在花藤下面,一字一顿地说:“那好,我信你这一次。”
沉了片刻,又无比严肃地道:“你说你有内情,现在不能让方美媛和我对质,我也可以等你。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宋云烟有些傲娇地道,“不过在事情彻底说清楚之前,你不能、不能和我那个。”
说完,自己不自在地红了脸。
江容卿立刻勾起一抹坏笑,凑过来,在她耳边低喃:“那个是哪个?嗯?”
“你明知故问!”
现在,小女人越发恃宠生娇,一把推开他,转身就跑了。
江容卿留在原地,伸手抚摸一下被她手掌推打的胸口,良久,脸上绽开一抹舒心的笑。
当天晚上,江容卿留下来与她一起陪护。
面对这位矜贵无比的女婿,聂淑青还是有些受宠若惊,连说“不用”,一而再地劝他赶快回去休息。
“妈,你就别管他了。您是长辈,他照顾您也应该。”
宋云烟把削好皮、切好块的水果送到妈妈嘴边,使唤起江容卿倒是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先劝了母亲一句,她又吩咐他:“喏,帮我把果皮扔了。”
江容卿还有些不习惯,挑了下眉梢,抿唇望着她不动。
“要我重复第二遍?”
小女人扭头瞪他一眼,目光倨傲,和从前的他倒是如出一辙。
啧。
真是惯坏了。
不过,江容卿非但不生气,反而好脾气地笑笑,认命地起身,纡尊降贵地将她削下的果皮收在掌心,又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他有轻微洁癖,扔完果皮,马上抽出好几张湿纸巾,把手掌擦了又擦。
见状,宋云烟偷笑出声。
男人不满地瞥来一眼。
她又一个白眼瞪回去。
意思是:看什么看,我现在可不怕你!
与她对峙片刻,到底是男人先败下阵来。
终于擦净了手掌,他无奈一笑,走过来捏她脸颊,“这世上,也就你有胆子敢这样胡乱折腾我!”
“胡说!明明还有一个人。”
宋云烟冷哼一声,幽怨地骂道:“骗子!”
“嗯?”
江容卿瞬间有几分紧张,“还有谁?”
“还是个女人呢!你对她百依百顺,比对我好多了!”
宋云烟脸色越发委屈,声线里几乎带出哭腔。
江容卿真急了,“你说的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