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好像让某些情绪平添了一分期待。
可这样的期待并不是桑子若所喜欢的。她甚至有些恐惧和担忧。仿佛轻而易举地又被北宫屿拐骗了一次,答应了他所谓道谢的要求。
事后,抛开他口中那些原本知道的事情,什么照顾顾凄双,照顾酒后的她。
桑子若如何也理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她送去布料这件事情,反倒成为了自己亏欠他的一件事情。
可北宫屿说让她还,她便也同意了。虽是一夜辗转,第二天清晨,她还是起了个大早。
天是越发凉了。尤其在中土垣城里,昼夜温差极大。早上没有太阳的时候,简直就是冰窟般的折磨。
桑子若很怕冷,怕到在她未适应这个天气之前,将朝会都停止了,有任何重要的事情,可以直接来她的寝宫。
所以原本今天她可以难得睡个懒觉的。偏偏有个讨人厌的人,将她宁静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
越想越气愤,桑子若直接披着被子坐在了床上。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门。
直到她热的冒汗,才发觉太阳都已经直照在头顶了。那个说让她明天道谢的人未出现。不仅没有出现,甚至他房间连点动静都没有。
这无疑是将桑子若的火点到了最高的地方。她随意的穿上衣服,愤愤然走了出去。
差点没把北宫屿的房门敲倒,“北宫屿,你到底在干什么?”
“不是说道谢吗?你没有想到办法的话就算了,过时不候啊。”
边说边敲门,丝毫不介意身边经过的宫娥们。反而更加大声的喊道:“你若没有反应,我就走了啊。”
转身,本该在屋里的人,却在她的身后。
吓的桑子若往后跳了一步,火冒三丈的掐腰指责道:“你突然站在我身后干嘛?想吓死人啊。”
“我早就来了,只不过你敲门的声音实在太大。”
“怪我?还不是你不出现。”桑子若的注意力被他带走。
好不容易回到了她来的目的,低头看了眼北宫屿。更加看不懂他想要自己如何道谢了。手从叉腰变成了环抱胸前。
北宫屿将青芽冰丝做的布衫换了下来,换成一个简易的黑色短衫。手里提着两大包东西。黑色的布袋装着,看不见里面的内容。
“说罢,你要让我怎么答谢你。”
“跟我出去玩吧。”说着,北宫屿拉起她的手腕,不等人拒绝就走出了寝宫。
路上,还不忘将两个人的注香都隐藏了起来。
北宫屿手里的黑色布袋尤其碍事,而且非常惹人注意。桑子若始终关注着它们,好奇心被一点点点燃。
虽然语气不友好,可还是主动开了口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到了你就知道了。”
“那你手里的袋子是干什么用的?”桑子若指了指。身子往前一凑,想要看清楚里面的东西。
掀开布袋的一个口子。里面全是些祭祀用到的东西。她更加好奇了。
“今日是寒衣节。”
桑子若算了算日子。没想到已经是农历十月初一了。日子过的是真快。况且身边还有一个北宫屿。似乎就过的更加飞逝。
这不大不小的寒衣节,真真是一不注意就容易被忽略掉的。可当知道两个人的目的,桑子若心中突的有些复杂。
寒衣节,是为已故亲人送寒意过冬的节日。所以,北宫屿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她不再看黑色布袋,而是抬起眼看他,皆是看不穿。
两个人在马车里安静了下来。直到鼻子很灵的桑子若闻到一股熟悉的树林的味道。她的心情更加平静。
或者说,从她知道今天是寒衣节后,就刻意控制着自己情绪不能有什么波动。
“你总是这样。”
北宫屿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好歹倒是将桑子若的神思拉了回来。
偏头,想听他说个所以然。
“总是在心里设一条线,让自己不会大喜大悲,不会期望什么,更不会失望。让自己看上去冷静卓然,波澜不惊。”
顿了顿,“这样,不累吗?”
“不累。”
桑子若失口否认。可话出口的一瞬间,才真的是露馅了。
“我的意思是,我没有你说的这样。我没有...”
“走吧。”
北宫屿今天似乎对她尤其缺乏耐性。一如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急躁火爆的让人害怕。
唯一不同的是,今天的他不会让人害怕。抓起她手腕的那一瞬,反而有些温暖。
其实,北宫屿并不知道桑子若的母亲葬在了哪里。只是通过顾老头的描述大概了解是在城外小树林中的某一个深处。
最后却是被拉住手腕的人先找到的。
桑子若停在很远的地方。好像往前一步皆是陷阱,让她软弱的陷阱。所以她宁愿止步不前。
“走。”
北宫屿不管她此刻心中那些七颠八倒的怪异想法。强硬的拉扯着她去真实的面对一次自己内心的感受。
如同他想让桑子若真实面对他们之间的感情一般。切实体会失去亲人的痛,也是她现在需要做的。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
北宫屿将两个黑色布袋里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拿,每一样都似乎是他精心挑选的,能让桑子若母亲好生过冬的东西。
除了衣服,还有祭拜的果盘餐食,冥钱黄纸,屋舍马车,应有尽有。
桑子若是呆住了,看着他的动作头跟着来回摆动。始终不敢看向她自己亲手刻的墓碑。
不一会,北宫屿的动作完成,拿出三根香递到了她的手里,“拜拜吧。”
“恩。”
很轻很浅的一声。桑子若接过了手里的香。
可就在下跪磕头的一瞬间,她的动作停住了。手里的香还在烧着,她的头始终没有抬起来。
跪在枯黄的树叶上,她一动不动。
霎时,她想起了下马车时北宫屿的那句话,“你总是在心里设一条线,让自己不会大喜大悲,不会期望什么,更不会失望。让自己看上去冷静卓然,波澜不惊。”
真的不累吗?
真的这样一切就会好吗?
事实是,她撑的很辛苦,像一跳崩到最紧的橡皮,随时可能毁于一旦。
趴着的人轻柔一句,“我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