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很安静，能听见自己血也流动和心跳的声音。而这属于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反而有几分惊悚。好像在预示着你时间的流失，生命正在消亡。
她静静的听着自己的心跳，好像比从前快了许多。或是因为刚才她接收了一个咋舌的故事。那故事关于她，又不全是她。
而更令她难过的是，这一切的一切，北宫屿似乎都一清二楚。
“听宫娥说你找我有事。”外面，正是那个清朗的声音。今日的他少了些许温柔，想必，他没有料到此刻在房间的人，已经不是姬媱了。
北宫屿没有直接进来，更说明了姬蔓那个故事的真实性。可越发这样想，心里的空洞就越大。
仿佛那个心中不足一平的小房间里的黑暗氛围在不断扩散，先是充斥了她的身体，然后渐渐的从身体中散了出来，在她的周围形成一个影子。再后来，变成了一片大的阴影，最后，现世中的房间里也是那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色。
这份黑色无边无际，一直在扩大着。而她自己，始终是这个黑暗的正中间。她逃离不开的命运，仿佛昭示了一切。
“进来吧。”
她不知道姬媱是如何同他说话的，可是如今的自己，并没什么勇气去直面他。只是...有些真相和秘密不得不解开而已。
可是，就在北宫屿踏进门的一瞬，那股思念的冲击太过于强烈。差点冲淡了那愤然不公的过往。
深吸一口气，她言道：“坐吧，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你说吧。”
北宫屿刻意拉开的距离，让她心里一酸，抬起头看着他的脸颊。那棱角分明的面容，清冷的眼神，都不是她蹭见过的北宫屿。
定睛的看了良久，直到北宫屿以为她不罢休，于是动作坐下去时，她才移开了目光。
“今日找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商议吗？”北宫屿从未在深夜来过这里。
准确的来说，是姬媱在这里时，他从未深夜来此。
“有事。有几件重要的事情想问你。”
“说吧，我定知无不言。”
北宫屿的知无不言，又又几分可以相信呢？
深呼吸了一口。莫不是如此平淡就将要揭开这一切了吧。她心里想着，不甘着，怨恨着，心虚着。
撇开自己的目光，将视线停留在旁边的茶具上，“其实，我对茶并不了解。”
“看你总是端着一杯茶，原来只是喜欢喝吗？”
她摇摇头，“我不喜欢喝。茶太苦涩，还烫嘴。喜欢喝的，是她。”
突的，北宫屿心里一惊。
他不知道对面人嘴里说的她究竟是谁。只是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些，‘她’好像并没有展露出爱与不爱喝茶的特性。
可姬媱爱不爱，其实自己也并不清楚。
“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在想，你面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我说的...对吗？”
她温柔无刺的声音，却每一个音调都在戳痛着他。他想过若是姬媱知道了一切，或许还有解释的机会。再不济，大不了闹个一拍两散的结果。
但是北宫屿从未敢想，有一天知道真相的人，竟然会是‘她’。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若儿，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这样的。”北宫屿抓住了她的手臂。
却不需一丝力气，就被人轻易挣脱开。他根本不敢使劲。‘她’仿佛是一个易碎的陶瓷般，既惹人心疼又不敢用力。
而今，两个人之间，已然不是陶瓷，若是一根根细碎的线牵连着，只要有人抬手，便可轻易斩断。
“北宫屿，其实你根本不用解释的。”顿了顿，她对上视线，无比的信任是她给予的，“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决定。我都相信你。”
“若儿。”
这个名字，北宫屿很少叫。因为他觉得听着让人心酸。这个本该属于她的身体，却拥有了别人的名字，别人的人生。
甚至连同他，都曾经是别人的。
“我真的相信你。”她面带微笑，却又很严肃的点点头。更像是她在宽慰北宫屿似的。
其实，姬蔓的整个故事里，并没有提及北宫屿。
却忘记了他是这个故事中关键的人物。因为有了他，‘她’才丧失了最后一点的希望。
“只是...真的很讨厌。”
“真的，真的很讨厌。”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猜，她也能听见我们说话吧。”
北宫屿没有回答。姬媱听不到，这是他确认过的。可现在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他此时唯一想做的，就是留住她，仅此而已。
但只要一对上她的视线，闪躲逃避的目光就令他心焦。
“我...不太喜欢这样。”
“我只想跟你一起而已...”她伸了一个懒腰，看上去无恙的动作。可袖口的水渍明明是从她眼睛上被擦掉的。
北宫屿无法无视一切，重新抓住了她的手，“你等等我，让我想到办法，我一定可以救你的。”
“救我？我不需要救的。”她这不是病，只是在跟别人共用一个身体而已。且这个身体，是她的。
“若儿，你听我说，现在这样只是暂时的，我一定会找到方法压制住你身体里另一个人的。”北宫屿慌了。
“姬媱？”
“对，一定可以的。”
忽然，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再次听见心跳声。只是这一次是两个人的，一个平缓，一个急速。
平缓的却是她。
“我自问并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从小到大的事情现在模模糊糊记起来了一些。好像我挺喜欢同人分享的。”
“只是...有了你。我没有办法跟她共享这一具身体。”
她说的，北宫屿又何尝不明白。所以他才会刻意保持距离，不惜跟姬蔓合作，只为了争取更多的事情。
可最怕的，不是他失败。而是眼前的人自己放弃了。
“若儿，不要放弃好不好。现在还不是最后的时刻。我们都还有机会。”
“机会，还有吗？”
她灵动的眼睛一闪，北宫屿似乎又找到了希望一般。抓着她的手握的更紧了，“有的，一定会有的，只要你还在。”
“北宫屿，你从不骗我的，对不对？”
他点了点头。好像一切有了转机。人不禁松了一口气。在房间里，只是两手相握时，便胜天长地久日。
只是，北宫屿不知道，那真的是他的天长地久。
他不骗她，可不代表自己不会被骗。而那一次的面对面，也是北宫屿最后一次见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