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简珺甚至也已经习惯了,父亲对他性向的排斥,不屑于知道他感情的事情,以至于简珺觉得,自己走这条和普通人不同的路,孤单的,就算没有家人的理解,他也已经习惯了。
但就只这一次,就这一次,他无比希望能够得到家人的理解,他甚至不需要他们接受,只要他们不这样排斥这样反对,都是好的。
然而,简珺明白那已经是奢望了。
素来对简璃很是宠爱的简保国,此刻听了简璃保证尼克从来没有伤害过简珺,在这里也从来没有伤害过人的话之后。
并没有任何动容,甚至少见的,对简璃有了责备的态度,“小五你闭嘴!你别帮着他!没人帮着他都能一意孤行无法无天,要再有人向着他,他不是更要肆无忌惮得没边儿了么?”
简璃面色焦急,额头上都沁出细汗来,“二伯……尼克真的不是怪物啊,他是我的同事,他要是怪物,那我成什么了……”
简璃那个体质,小时候经历过的遭遇,一直让家人心疼,她小时候也曾经被同学当成是怪物,被欺负。
所以听到这话,简保国眉头拧了拧,声音里怒吼的语气淡了些,“小五,你知道二伯不是在影射你什么。”
说完,他就瞪着简珺,“你还想说什么?”
简珺什么也没说,他眼眸低垂,睫毛覆下来,遮住了眸光,他踉跄着退了一步,然后缓缓弯曲了膝弯,跪了下来。
“爸,我从没求过您什么,就这一次,只这一次,求您了……”简珺声音低哑,轻轻颤抖着。
简保国看着他,“从小到大你想做什么,你妈,你哥,都纵容你,我虽然态度严厉,但归根结底,我也没阻止过你什么。就连你喜欢男人这事儿,到最后,家里也是默许了的。但就这一次,只这一次,不行。”
简保国说得斩钉截铁的坚决,“绝对不行。”
简璃在一旁,几乎能够感觉到四哥身上弥散出来的绝望。
二伯没有丝毫通融地说道,“没有哪个做父母的,能看着自己的孩子和一个嗜血为生的家伙在一起,还拍手祝贺或是无动于衷的。简珺,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和那个家伙一刀两断。”
简珺眼里盛着最后一点点希冀,看着父亲的眼睛,“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不和他一刀两断的话……呢?”
他话语里的小心翼翼,眼睛里的那最后一点点的光……让人心疼。
简英不忍心看,别开了眼睛,眼圈已经红了。
简保国深深吸了一口气,“你哪怕再和他见一面,我简保国和李云霜,就当没你这个儿子。你永远,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永远不要再回这个家。”
李云霜在一旁哭出了声音来,她呜咽着跪坐到了简珺的面前,一把将小儿子搂进了怀里,“小珺,小珺啊!妈求你了,求你了,你听话吧,好吗?你这是要妈妈命啊……”
简珺缓缓抬起了手,轻轻圈住了母亲的肩膀,在她背上轻轻拍抚着,“妈,您别哭。”
他眼眸里最后那一点点光,也逐渐熄灭。
他声音干涩,说出来的话宛如对自己的心来了一场凌迟的处决,就只那么简单的话语而已,每一个字都如同千刀万剐。
他手机械般地拍抚着母亲的背,泣血般说出一句来,“我答应你,我会……听话的。”
简保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语气虽是依旧冷淡,却没了先前那么暴烈的怒意,“你哪都别去了,就住在家里吧。你那住处,现在是和他一起住着的吧?留给他好了,他救过你一命,我们也不至于赶人,但你别再去那里了。”
简珺的声音里仿佛没了任何的情绪,机械般地点了点头,“好。”
“你先回房去吧,我有些话要和小五说。”简保国当然也看得出来,简珺的情绪不对,所以垂眸对李云霜说了句,“你送他上楼去。”
李云霜点了点头,简珺却摇头道,“我自己……能走,没事。”
他想要撑着身子站起来,全身却仿佛没了丝毫力道,几下都没能站起来,像是先前那最后一点期望也落空,那最后的妥协,已经抽掉了他身体里全部的力气。
简珺的脸色白得像纸,一点血色都没有。
还是简英上去用力扶了一把,将他搀了起来,“我送他上去。”
简保国点了点头。
简英几乎是让弟弟所有的重量都靠在他身上,半搂半抱地扶着他上楼的。
简英没有想过,这件事情会让简珺成这样,他没有想过,这并不算多长时间的恋情,会在简珺心里有如此重的分量。
简英知道自己其实是不磊落的,利用了家人在小珺心里最重要的地位。简英清楚,家庭,亲人,是他们简家的人最看重的,他清楚,小珺是会妥协的。
虽然不够磊落,但如果重来一次……他应该还是会这么做吧。
那个叫尼克的家伙太危险,简英没办法放任不管,就算如小五所说,尼克从没伤害过小珺,也不会害人。
但简英不敢,不敢用自己唯一的弟弟,去赌一个嗜血为生的人深藏在骨髓里的本能。
将简珺在床上放下,简珺躺了下去,姿势没有任何变动,就静静躺着,眼睛里空空洞洞的,好像什么都没有。
简英没忍住,他弯身轻轻摸了摸弟弟的脸,摸起来一片冰凉,简英低声问了一句,“小珺,你怪哥吗?”
简珺没说话,只静静躺着,像是灵魂已经抽离了,听不见看不见一般。
简英等不到答案,轻叹了一口,“好好休息。”
他转身朝着房门走去,就听到身后响起轻轻的一声,“哥,你别难过,我不怪你。”
简英脚步顿了顿,没转身,却在听到这话的一瞬间,眼泪就下来了。
简英走出了简珺的房间,才用力抹了一把脸。他害怕小珺会怪他,但又希望小珺怪他。
很矛盾,但却的确是这样的。
这事他做得不够磊落,甚至没和小珺好好谈过一次,就做出了决定。才导致父亲给了小珺一个没有选择的选择。
如果简珺怪他,简英的心里还好受一些。
他这样隐忍的没有怨言的接受了,反倒让简英觉得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