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的红和黑,使得画面透出些阴暗的氛围。如果不是像简璃这样知道简珺当初那场车祸的话,只能感觉到画面给人以阴暗压抑的感觉。
但简璃和欧律这样知道其中内情的,却是能够从这幅画里,看到简珺画的其实是他的希望。
而除去《光》和《暗》两幅之外,三幅不对外出售的画当中的最后一幅,名为——家。
比起光和暗那两幅都用了大量的暗色调而言,这一幅的颜色极其温暖明媚,大片鲜艳的亮色,画出了像是孩童用蜡笔画画的那种,天真纯粹的美好。
简保国在这幅画前头站了很久,目光里是说不出来的情绪,目不转睛地看了好一会儿。
简璃和欧律在他身旁,听到了他一声轻轻的叹息。
“二伯……”简璃叫了他一声,转头看着他。
简保国露出了些许笑容,透着一种怀念的欣慰。
“小珺从小就和其他孩子不一样,从不调皮捣蛋,心地善良,很安静,话不多。”简保国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简璃怔了一下,没做声,等着二伯继续说下去。
“我就担心他性格这样,是不是有什么不妥。那个时候,自闭症还是很不常见的一个词,但我知道这个词,就怕我的小儿子有这个毛病。”
简保国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这幅色彩明艳的画上,却是感觉像是飘得很远,像是要透过这幅画,看到什么更久更远的画面……
“咱们家都是不差钱的,所以那时候想了很多办法,带他去国外,看心理医生。心理医生让他画一幅画。”
简璃倒是知道,心理医生会让孩子画画,从画面的用色和风格还有画面所表达的内容,来窥探孩子的心理情况精神状态。
简保国笑了笑,“心理医生告诉我,小珺的心理非常健康,安静话少是他的性格,不是病态。心理医生将小珺的那幅画给我看,说画得这么明朗温暖的孩子,不会是什么有心理问题的孩子。让我放心。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小珺的画。”
“我是个生意人,世俗得很,没什么所谓的艺术细胞,其实到现在也看不出那些艺术作品,想要表达的那些个虚无缥缈的意境和深意。”简保国指了指这幅《家》。
“但我到现在还记得我看过的我的小儿子画的第一幅画,就是这个。”
简璃看着这幅《家》,很明显这不是四哥当年小时候的那幅稚嫩的蜡笔画了。
这是幅油画,只不过画出了那种像是孩童用蜡笔画画似的效果。但画面,想必是还原了他儿时在心理医生那里画下的那幅画的画面。
“您还记得呢?”简璃问了一句。
简保国点了点头,“哪能不记得啊,小五,说实话吧,小珺的这些个画,我哪幅都看不明白。后来他学画啊,获奖啊这那的,那些作品我都看不明白,我看得最明白的,我第一次知道我小儿子会画画的,那就是当年他在心理医生那儿画的。我记得清楚着呢。”
简璃心中叹息着。
这些年因为四哥出柜的事儿,二伯和四哥之间的关系一直就很紧张。
但哪有父亲不心疼孩子的,这社会上或许是有吧,但在他们简家,那还真没有。
二伯对四哥那怎么也得算是爱之深责之切。可以说是愤怒于小儿子走上了和旁人不一样的路,也可以说是心疼小儿子走上和旁人不一样的路。
他最心疼的小儿子,他能为儿子将要走的路铺得顺顺畅畅没有风雨,但小儿子却是自己选择了一条坎坷崎岖的路。
作为一个普通的父亲,传统的父亲。
他对简珺自然是,愤怒有,埋怨有,责备有。但心疼、担忧和牵挂也是一点不少的。
简保国又盯着这幅画看了许久,然后叹了口气,就摆摆手对简璃说道,“行了,你和小律逛着吧,我去老爷子那边儿了。”
简璃点了点头,她看到了二伯眼角的水光。
简保国去展馆的那头时,简璃就赶紧去找简珺了。
欧律被她拉着走,低声笑道,“你这种人,在抗战时期那就是汉奸的料你知道么?”
前脚才听了二伯的肺腑之言呢,这脚不沾地的就要去和简珺通气儿去了。
简璃转眸看他一眼,“我乐意!哼!”
欧律由着她,跟她一起去了简珺那边,简珺那边的采访已经差不多进行到尾声了。
视频采访已经做完了,眼下是平面的。
会将他的访谈以文字的形式放在杂志上,然后配上几张他的照片。
所以旁边的摄影师正在找着角度拍着。
简珺本就长得好,气质高雅又不显得高冷,清傲却不轻狂傲慢,一身剪裁合体做工精良的手工定制西装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搭衬。随便拍都是硬照。
简璃和欧律到那边的时候,拍照即将结束。
简珺看到她和欧律过来,眉眼里原本还是疏淡的神色顿时有了活气儿,被摄影师抓拍了下来,摄影师对这张非常满意,就宣布拍照结束了。
然后访谈才继续。
因为这是个专业类的杂志,所以问的问题很多都是美术专业上面的。
只在最后问了一个问题,“简先生,国内的美术市场中,其实您这种并不算热门。我们也知道,真正艺术的道路,一点都不好走。所以,是什么支撑您一直坚持下来的?”
的确,学美术的人,多半干了设计,要么开培训班当美术老师。就算不是这些,市场上更热门一些,无非也就是做做插画之类的,画些热门题材的插画和周边……
像简珺这样,画油画的,着实不是什么热门。
简珺笑了笑,目光越过了采访者,先是落到欧律和简璃身上,而后目光就飘远,朝着在展馆里随处观看的那一大家子。
简珺的唇角挑了起来,收回目光看向采访者。
“这个问题很简单。我的家人一直支撑着我。行业就算再冷,是喜欢的事情,就会热情。有家人支撑,就会温暖。这些热度,就足够让我在这条路上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