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愿望就是让你从我眼前消失!”
艾淑乔善于诡辩,我可不想被她牵着鼻子走。
“这样好吗?”她稍微从我身前走开了一些,重新坐回圆形沙发椅上,双手握紧扶手,右腿随意地搭在左腿的膝盖之上。
“叶麟,世界就像太极图一样黑中有白,白中有黑,你片面地把我归为绝对邪恶,这证明你距离成熟还有很远很远……”
我粗鲁地打断了她的话:“你不是邪恶,难道还是善良的吗?你可曾做过一件善良的事吗!”
“成大事者眼中没有善恶只有因果,”艾淑乔大言不惭,“就算以俗世的眼光来判断我之前所做的恶事,也只不过是为了我将来要做的善事做铺垫罢了。”
“建筑在邪恶之上的行善?”我讽刺道,“你是打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艾淑乔的目光忽地一凛,“鲜花和谷物是成长在动物的粪便和尸体上的,这世界上的所有美好都要以丑恶为代价,看不穿这一点的你永远都只是小孩子!”
“这只是谬论!”我反驳说,“按你这么讲,佛教创始人释迦摩尼也是先作恶再行善咯?他抛弃王子之位出家……”
“幼稚!你以为因果的流转以一个人的生命为始终吗?”这回是艾淑乔打断了我的话,“释迦摩尼创立佛教,是印度长久以来的种姓压迫制度引发的反弹!未有淤泥之污,何见莲花之洁?”
“听着,我可以举出一些更贴近现实的例子……我记得艾米有一段时间用的手机桌面,是某个美国男孩同土拨鼠成为朋友,和土拨鼠和平相处的照片——你能看出这张照片里潜藏的丑恶吗?”
有你妹的丑恶啊!那张照片我见过,不就是一个小正太拿着花生在喂土拨鼠吗?都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淫者见淫,艾淑乔你这算是“恶者见恶”吗?在你眼睛里根本就没有良善的事物吧!
“你看不出来那就让我教教你吧,”艾淑乔清了清嗓子,“事实上只要有充足的食物,人类是可以轻易和绝大多数动物交朋友的。美国男孩可以和土拨鼠交朋友,并不代表他比朝鲜男孩更有爱心,只说明他能支配的食物比朝鲜男孩多很多!”
废话!美国人对食物的浪费程度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另外可不可以别再拿朝鲜当反面典型了?hhh同好会会长会不高兴的!
艾淑乔轻抚着左手无名指上的古雅金属婚戒,“美国男孩可以浪费食物喂土拨鼠,是因为美国自二战以后掠夺了半个地球的资源转化为自己的财富,再往前追溯,美国的国土本身也来自于殖民者对印第安人的残酷掠夺。所以你们这些孩子只看到了一张人和动物和平相处的‘萌’照片,却没有看到照片后面被掠夺国家的血泪和印第安人的尸骨……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幸福从来都需要牺牲者的血液来浇灌!你是选择幸福呢?还是选择牺牲?”
艾淑乔的嘴炮洗脑能力不是一般的强,都快赶上《火影》男主漩涡鸣人了,不过我好歹也是“天`安门前照过像”、“五星饭店睡过觉”的有见识的人,不可能双膝一软就地拜服道:“妈,你牛逼!”然后立即自杀以表达敬仰之情。
我直呼她的名字:“艾淑乔,你的本事去美国乡下组织一个邪教还是绰绰有余的,但是忽悠我就不够用了。我怎么说也是受了老爸多年来在饭桌上的熏陶,有一个守序善良的坚固人生观——你不用给我讲历史,直接说一说自己要做什么好事,能做什么好事,也让我惊讶一下。”
“我听说有一个叫吴升的演员跟你长得很像,”艾淑乔突然问,“他有忧郁症对不对?”
诶?把忧郁哥扯进来是什么意思?吴升他一直对我不错,不但送给我千夫长的瑞士军刀,还在我昏迷时接演《替身侠》来鼓励我,艾淑乔你不会是连他都不放过吧!?
“吴升的忧郁症很严重,”艾淑乔平铺直叙地陈述事实,“上个月他在瑞士再次尝试自杀幸亏被父亲及时组织——长此以往他一定会死于忧郁症的折磨——你难道不想治好他吗?”
“你能治?”我满面狐疑,“你的制药公司除了研制bwk,还研制了其他药物?”
艾淑乔笑了两声,“你单纯把bwk视作邪恶的药物,这就是你的盲点。事实上能拯救吴升的恰恰就是bwk.每个人的忧郁症都有各自的特点,吴升只能在扮演别人的时候才能感受到微小的快乐,所以他所需要的治疗只是用bwk浸泡并且给他注入‘你正在扮演某某’这一意念。”
我一愣,“注入意念?这岂不是《盗梦空间》里面的说法?”
艾淑乔点头,“不错,相似的东西还有科幻小说《三体》里面的思想钢印。bwk的本质就是注入意念,它可以治疗忧郁症在内的许多精神疾病,也可以使反社会人格者变得无害,它甚至可以成为国家廉政的好帮手,给官员们注入‘绝不可以贪污’这一意念。”
“等等!”艾淑乔所描绘的前景让我不寒而栗,“你这不是让人类丧失自由意志吗?”
艾淑乔语气轻蔑,“正是自由意志造就了不劳而获的懒汉和无法无天的罪犯,bwk的存在是为了纠正自由意志当中错误的部分,以吴升为例,我能用bwk‘强制’他快乐,让他腐烂的自由意志得以新生!现在你还要说bwk是纯粹邪恶的吗?”
艾淑乔所描绘的未来让我始料未及,如果把bwk当做药物来使用,那么它可以让人忘记悲惨的回忆,可以让人轻易改掉自己的坏习惯,可以让公职者自觉守法,可以让驾驶员瞬间养成正确的条件反射……它对人类社会的意义不下于工业革命!
但是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艾淑乔是为了人类社会的进步才研制bwk。
“bwk是双刃剑,世界上的许多药物都是。如果一个人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别人注入了意念该怎么办?不知不觉地成为别人的傀儡岂不是很可怕?”
“bwk的药效是有持续期的,”艾淑乔指出,“虽然因人而异,但平均持续期是两年左右。在生效期间,可以用血液样本检测出他是否受到bwk的影响,甚至有望解读出他被注入的意念是什么。这样一来负面危害就会下降到最低了。”
郁博士被bwk浸泡所封印的那些记忆,的确是在两年后重新回忆起来的,在药效持续性上艾淑乔可能没有说谎。
“你到底想让我相信什么?”我的眉头皱得不能再高,“让我相信你之前的所有恶行都是为了研发bwk,从而给人类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
“不,”艾淑乔笃定道,“只是为了证明我是对的!我很早以前就相信人的感情只是化学变化,我用优秀的控制力让我免于这些化学物质的操纵,却被亲友们批驳为冷酷无情——现在我研发出bwk这种药物,是为了帮助那些不能控制自己感情的弱者!从此以后只要花钱就能买到决心,只要花钱就能买到毅力,只要花钱就能买到‘忘情水’……我既证明了世人的愚蠢又让自己的公司大赚特赚,何乐而不为呢?”
“你的野心只是这样?”我表示怀疑,“bwk在改变人类生活方面确实要超过苹果公司的产品,也许你的个人影响力也能超过乔布斯,但是……”
“但是不至于引起中央情报局和国安局的注意?”艾淑乔蛇一般的目光在我全身上下游移,“我愚蠢的儿子啊,你宁愿相信两个无情的国家机器,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妈妈吗?”
“可是你刚刚承认自己才是冷酷无情的那个!”我忍不住吐槽道,“你利用艾米毒杀她的祖父,设计令我昏迷来抽取血液,让我怎么能相信你!”
“这是为了达成目标而不得不付出的代价,不伤害任何一人就建成的乌托邦是不存在的。”
艾淑乔面对子女的质问完全没有惭愧之色,反而因为自己的双手上只沾染了必要的鲜血而感到自豪。
“我从不浪费人才,曾经跟我作对的王修武、霍江东,我都给了他们赎罪的机会。你身上流着我的血,又是bwk商业帝国的大功臣,我为什么要独独对你吝啬呢?”
艾淑乔拨了一个手机按键之后,他的一名随行保镖走进了卧室,双手递给我一个密封的档案袋,然后又退了出去。
档案袋很薄,我打开之后发现里面只有一叠传真纸,满坑满谷的英文看得我头变成两个大,英文后面的数字我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第一页第三行的数字是制药公司本月的净利润,”艾淑乔提示道,“倒数第二页最大的那个数字则是资产总额,你可以看一看。”
我将传真纸前后翻了翻,那两个令人跌破眼镜的数字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制药业当真是一本万利。
“这大概是我总资产的三分之一左右,”艾淑乔补充道,面容中闪过一丝倦意,“我以后不想再生孩子了,所以这些资产未来都是你和艾米的。你们俩又难得这么‘相亲相爱’,未来绝不至于为了争财产对簿公堂。为什么不放下成见跟我重归于好,安享自己付出了一定代价才得到的幸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