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初阳的白金光亮透过纱窗,一夜未熄的粗壮喜烛还余有微末,新房内一片喜庆红色。李秋水深深地埋在柔软的被窝里,神情疲惫又是满足。
宋府规矩不多,而且陆瑶才是真正的主事人。因此陆瑶醒来后轻轻的为李秋水掖了被角,自己起身穿戴整齐。为了让李秋水多休息一会,便坐在一侧凳上看书,等时间差不多了,才叫人进来伺候李秋水起床。
成亲了后,宋府的管家权便交给了新妇,宋母安心的做了不管闲事的婆婆。
原本新婚的第三天就是李秋水回门的日子,但是受宋府琐事拖累,两人晚了两天才走。在李府待了半月有余,就又回了临安县。
途径淮阳府的时候,徐良却找了上来。却是当初陆瑶和燕北策、徐良合作,贡献了许多对他来说微不足道的秘方,包括蒸馏酒、玻璃制造土方。这时都已陆陆续续的生产投入市场,赚了不少银两。这次徐良听得陆瑶经过又停留了一日,便得了意思送来了陆瑶该得的份额。
既然有了过了明路的大量钱财,陆瑶便着手选址建府。
建造新宋府已经迫在眉睫!
自从陆瑶中举,他如今居住的宅院便不符合他的身份了。
中举后虽然立时有人送银子、挂田、卖身过来,却也只是让他薄有家底,想要光明正大额暴富建院,还得有个明路。加上当时迁居不足一年,人口又少,是以陆瑶便没有再搬家的打算。
如今虽说在众人眼中宋府这三进院落的宅邸已是豪宅,但是对主人们来说已经太过狭窄。
当初陆瑶中举,众人来投,尽管陆瑶有言在先不可随意收仆。可是宋母还是做主收下了两户身世凄惨的奴仆,再加上原本的主子仆人,便有十六人。李秋水嫁过来时,又带着两家陪房和丫鬟等人。如今仔细一算,宋府已经有了四十余口人,都挤在这三进的院落里。
仔细观察了一阵子,终于选好一块风水尚且不错的田地。虽然只能算是中等中的中等,可是新崛起的家族本就忌讳风水暴涨或是暴跌,渊远流长的格局才适合如今的宋府。
既然选好了位置,陆瑶便找到宋征商议此事。毕竟其中大半田地都属于宋氏的族田,只有族长才有资格买卖。
宋征听了沉吟了一会,摇头道:“玉侄儿,不是我不同意,实在是此事不可为之。你看好的田地都是当初秋叔外放归家时买下送予族里充做祭田、学田的上等良田。这次因为你的事而卖了族田,日后人人都这样谋取私利,那还得了。此事不能开头!”
陆瑶听了也不恼,新府邸是势必要建的。而且他给出的价格只有市价的一半,宋征拒绝也是正常,毕竟他也是要顾及自己的名声、钱财。
因此陆瑶淡然一笑,缓缓说道:“我是找人看了风水才知族中有块田地风水正合我的命格,日后有它辅助,蒸蒸日上不是问题。
前两日我寻了官牙为我买田,总数一千亩,不拘位置。原本是准备贡献一百亩给族里做学田的,如今看来是要缓缓了。”
宋征听了目光闪动,陆瑶这是在施压了。这田风水看似寻常,实则乃是旺田,正适合居家。他也是看好,原本预备给自己小儿子的,如今看来是得不到了。
这时陆瑶微微一顿,上前一步低声道:“这田我可再加两成银两。”
宋征听了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这两成是给他的,因此他朗声一笑,道:“玉侄儿,你要的田可以给你一半,三十亩也足够了,银钱你给七成即可。”
最后陆瑶还是捐了一百亩田,原定的三十亩到手五十亩,又给了宋征两成私银。花费的银钱总数其实已经是到手田地的四倍还多,此事原本不必如此麻烦,但是田原本就要捐的,若不想被当做一个暴富的散财童子,还是要适当表现一下自己的私心的。
田地的事解决了,两人便又和睦的吃起了饭。喝了点米酒,宋征便主动说族里可以包揽建府之事。
陆瑶原想拒绝,可是这事也是族里的大事,加上肯定有族人想要借此和他亲近,拒绝太过显的生疏。因此陆瑶转口边答应就,只是新府的规格必须严格按照自己的要求来建。
这时已经十月底,纵使宋集镇附近绿植繁多,却也叶败草枯渐转萧索。农闲时心思灵活的农人就找到了其他的事做,赚取散钱补贴家用。镇上活计不多,大多数人还是闲着,因此陆瑶开春要建府的消息传开后,众人心思微动。
既然是建造举人的府邸,那规模自是算不得小,雕梁画栋也是理所应当。建造府邸需要的工匠,木料,青砖等原料也是不少,许多东西都要提前准备。只要接下这个活,基本就可以小赚一笔。
待听得建府之事被宋族长包揽,不少人大失所望。听闻人手不够,需要招外姓人时,众人都蜂蛹而至,就怕名额不够。
在如此热情下,年前便将大半材料准备齐全,地基都是打好了,就等来年开工。
宋集镇只是千千万万个平常小镇的缩影,这里一年也难得有几次大事。因此陆瑶白日里陪李秋水玩乐,读书画画陶冶情操;傍晚时吸取燕北策送来的无主信仰之力,恢复神魂;通过神纹石和燕北策联系,还要和徐良沟通,处理商会遇到的难题。
转眼间又到了第二年会试时候,陆瑶原不想上京,但是架不住宋母和李秋水劝说。在宋母看来,自己的儿子本就是文曲星下凡,十四岁的年纪就能中举,如今十六岁了,状元岂不是易如反掌。
夏日炎炎,蝉鸣柳杨林,新繁殖的细竹尚且翠绿,带来阵阵微丝凉意。
又到了离别之时,李秋水挺着六个月的大肚子,泪水盈盈地送别自己深爱的丈夫。虽然不舍,可是男儿本就该建功立业,更何况自己的丈夫又是才华横溢的风流人物。
陆瑶骑着马儿,宋桥跟在一侧,宋大牛挑着行礼。虽然是去遥远的京城,可是两人却面脸喜气,带着憧憬。古代出行本就不易,除了秀才这种入士的读书人,其他人出个远门都要官府开证明,更何况是去遥远的国都呢。
这次不管陆瑶中不中,对宋桥和大牛回说都是见过大世面的谈资。
景元十七年,八月初。
虽是此时已经傍晚,可京城南正门入城的人还是排了长长的队伍。在靠后的位置便有一骏异非常的马儿格外引人注目,只见那马儿长的壮硕又高大威猛,尤其是那马蹄格外的宽大,更显神异。
在往上看,便见一少年身着紧身劲装,五官英俊棱角分明,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微笑,融化了不似凡人的气质。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风尘仆仆赶来赴试的陆瑶。
在关城门前,陆瑶、朱俊、罗大志一行七人终于入了城。
京城人烟密集,交通发达,积聚全国人气,繁华似锦。有诗云:“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长安大道连狭邪,青牛白马七香车。”
众人进的城来,便见人流如川,坊间店铺临街而设,热闹非凡,皆深深为这盛世局面所震撼。
“宋兄,罗兄,这京城真是繁华!只是现在天色已晚,我们该怎么做?”
已经来过一次的罗大志矜持一笑,道:“不必着急,我们应该先去礼部贡院报道,然后就可以申请居住举子驿站。但是现在天色已晚,加上举子驿站房间本就不多,估计此时已经住满,所以我们还是先找客栈居住吧。
我三年前曾经住过的一户店家环境不错,老板乃是曲州郡之人,为人大方,曲州郡寒门子弟投宿还可以免费。”
众人听了都道好,当下便闷头跟着罗大志左拐右拐,最后停在一深巷小院门前。
朱俊早就心生疑惑,这时停下,便立刻问道:“罗兄,你确定是这家?这是人家私院吧!”
罗大志这时嘴角一扬得意一笑,道:“没错!就是这儿。”说完便眼光示意一侧书童罗成上前敲门。
不多时,便有一青年仆人开了一条门缝,见了门口站了多人。仔细望去,立刻便发现了罗大志,于是边打开大门迎了众人进来,边笑道:“原来是罗举人,老爷前两天还念叨你怎么还没来呢。”
罗大志听了立刻露出得意又努力矜持的笑容,道:“难为你小子还记得我是谁,诺,赏你了。”说完便扔了一枚三两重的碎银。
朱俊听了不由心中发笑,罗大志也就三年前赶考时住在了此地,平常人还真不一定能事隔三年再想起来。可是谁叫罗大志脸型奇怪,因此得了个外号,叫大萝卜头,任谁见了都得映像深刻。这门房哪有资格跟在主人家身边,但是心思灵活,说话讨喜,也是个人才。
门房笑嘻嘻的接了,当下便领了众人进院。
因着小院看着不大,似乎并没有多少房间,朱俊只当罗大志在帮主人家揽生意,心中不由生出埋怨之情,却也不好说什么。
陆瑶见了两人神态,不由哑然失笑。这两人各有各的缺点,都不是完人,但都不是那种容易产生恶意之人,平时小打小闹,闹变扭,都很快就和和好。
进了小院,陆瑶便察觉到小院风水格局上佳,甚至布置了此方世界特有的阵法,有着聚气驱邪、生利蕴养富贵的作用。
管家听闻又有三个举人过来,其中一个还是当代解元,当下亲自领了众人前来拜见主人家。
这小院主人姓卢名建,乃是景元八年的进士,姿容俊美,气质儒雅。只是不知是何原因,中了进士后竟是绝了仕途,反而留在京城做了半个商人。
拜见了主人,因为天色已晚,众人又赶路两月有余,俱是身心疲惫。因此只是稍谈半刻,卢建便让管家安排众人下去休息。
跟着管家前行,下了走廊,在鹅暖石铺就的小道尽头却是一月门。
这时再看,眼前天地迥然不同,原来月门之后却是一个院子,三面都是两层小楼,房间里多数有着昏暗的烛光透出,还可听到隐约的读书声。
这时罗大志摇头晃脑,口中吟着自己以前所做的诗句,也不管应不应景,只一脸的沉醉。
朱俊听了调笑一番也就过了,陆瑶摇头一笑,跟着下人去了安排给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