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东部的沿海,多是小县,这里和淮安府相通的水路纵横,人工挖掘的运盐河不胜其数,出海也很方便。
一直以来疏于防范,因为满清的重兵都屯在大河卫,和水字营互相对峙。如此一来,遍布扬州的密探也将重心放在了刺探军情上。
淮安府的伪清郡王瓦克达,得知黄家被端的消息之后,紧急召见了手下心腹。通过各种渠道,通知所有和黄家一样的商贾,暂停一切交易。
拉拢黄家这样一个豪商,很不容易,失去一个都让他肉疼万分。其实不用他通知,黄家被端的消息根本瞒不住,其他的同伙听到风声,早就掩盖好了一切。
侯玄演坐镇扬州,亲自布置明察暗访,整个江北所有的密探行动起来,终于捉到四条大害虫。抄没的财产,也改变了侯玄演对两淮盐商实力的估算,这些钱加起来,足以解四川全境一年的粮食饥荒。四川有一半人吃不上饭,也就是说,这五家的家产加起来,就可以养活半个四川。到了明年,恢复生产的天府之国,就不在需要这些援助了。
扬州府,清水潭,潭中石亭内。
透过四周半卷的湖蓝『色』纱帘,湖光山『色』尽上了一抹蓝『色』,倒像是用薄如蝉翼的纱绸将青山碧水笼罩起来一样。
亭间两壶清酒,都是扬州当地不是很出名的小酒馆酿造,准备自己饮用的。侯玄演肩头的伤,时常发作,有时候要靠喝酒抑制疼痛。其中一个已经空了,另一个也下去了一半,醉意醺醺的侯玄演,用官帽盖住了额头,躺在亭中呼呼大睡。
来到扬州已经半个月了,除了刚开始捉到的那五家之外,再也没有捉到过通敌的『奸』商。侯玄演虽然将他们主犯全都处以极刑,有的五马分尸,有的吊在城头,但是胸中的愤懑之气还没有散去。
每一次民族危亡的关头,总是有一些汉『奸』,蜂拥而起。这些人的作用,比入侵的异族还大,实在是让人心寒。
清水潭中,一艘小船破水而来,划向芳草萋萋的小洲上,这座石亭。
不一会,就靠近了亭子,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大哥,我来了。”
鼾声戛然而止,侯玄演坐直了身子,俯看潭中。当初的小道士洪一浊,一身道袍穿在内,外面是潜象营的玄甲黑衣,还是那样的不伦不类。
侯玄演脸『色』酡红,酒晕还未散去,大着舌头说道:“你来得正好,我出来时日太久,早就该回朝了。你亲自坐镇扬州,给我查清楚到底有多少的通敌贼人。有一个杀一个,有一窝宰一窝,有一族诛一族。”
洪一浊笑着点了点头,侯玄演这才注意到,在他身边两个苗条纤细的手下,一看就知道雌儿。再仔细一瞪眼,分明就是两个女贼,侯玄演也没有多想,这两个一身翻墙上屋的本领,到潜象营倒是正好合适。两个女贼耗子变猫,得以洋洋地挺胸昂首,看上去很有气势。
“大哥一路顺风,小弟马上就要动身去白驹场,等办完了差事再去拜见大哥。”
侯玄演点了点头,摆手示意他先走,晃了晃脑袋,带着亲卫来到扬州城。
扬州还在扫黑除恶,侯玄演也没有通知朱大典,免得又是劳师动众。到了自己这个地位,就算想要低调,也难免前呼后拥。刚开始还觉得威风八面,到后来就慢慢厌倦了。万人簇拥中,才最容易感受到真正的寂寥。
一千亲卫押送着三艘船的少爷小姐、『奶』『奶』太太的通敌商人亲眷,来到金陵。享受了这么久烈火烹油般的富贵繁华,很快他们就会偿还自己的家族的罪孽。
江南承平已久,金陵城外的栖霞山上,踩青踏春的人络绎不绝。人人脸上都挂着轻松的神情,兵戈虽然才过去不久,但是频传的捷报,已经给了这里的百姓足够的信心。他们相信自己的军队,能够守卫自己的家园。
侯玄演上岸之后,胡八万张一筒两个长得就很吓人的亲兵,骑在马上开道。虽然没有亮出越国公的仪仗,但是人群纷纷避闪。直到后面的犯人上岸,春游的百姓们又围了上来,指指点点。
侯玄演之所以敢将他们送入宫中为奴,一来是负责处理粪便马桶的太监,根本没有机会见到皇宫的贵人。就算有幸见了,他们也没有机会在侍卫环绕下,做出什么行刺的举动。
他心里实在是恨极了那些通敌商人,八大皇商如今多次被满清嘉奖,封官许愿。侯玄演都气的不行,暂时惩治不了他们,没想到两淮都有这种害虫。这五个已经发现的,都没有八大皇商那样的规模,但是亲眷也不算少。足足三艘船的罪眷,被人赶下船来,悲悲戚戚地排着队进城,再也不复旧日的颐气指使,高高在上。
回到金陵之后,侯玄演先是入宫,觐见两位殿下。
陈妃的身孕已经八个月了,隆起的肚子再宽松的袍子都罩不住,走起路来身份更加尊贵的曾皇后,都亲自搀扶着她。
姐妹两人相依为命,一心指望肚子里孩子,能够顺利出生,成为两人的依靠。一孕傻三年,陈妃看上去更加呆萌,皇后也是笑呵呵的,如同乡里胡同和善的婶子。
司礼监秉笔太监王祥年,在一旁老脸笑的跟朵菊花一样灿烂,这三个货凑在一块,丢在宫斗剧中,能活过一集都算是奇迹。
“越国公一路辛苦了,怎么不在外面多玩一阵。”曾皇后刚刚坐下,就亲切的说道。
侯玄演一路上身心俱疲,被人说成游山玩水,真是哭笑不得。他轻笑一声。说道:“殿下即将产下龙子,臣不敢不回南京,毕竟要防止宵小使坏。”
曾后和陈妃相视一眼,一齐点头,曾后抚着胸口说道:“国公说的没错,满陈文武本宫姐妹就信任国公一人,皇儿诞生的时候,国公可一定要守在城中呐。”
侯玄演又和她们寒暄几句,三个人一致担忧,所生的是公主可如何是好。
侯玄演耐着『性』子安抚一番,这才离开紫禁城,来到长干里摄『政府』内。
离京日久,朝中的政务都是由新组建的内阁完成,侯玄演迫不及待回到书房,看一看自己选的这两个人,到底行还是不行。
推开书房的门,只见自己案前紫檀木椅上坐着一个身穿雪绸胡服,月牙白的系带,赤着脚丫的少女。
少女身材娇小,圆圆的屁股蹲在椅子上,还占不到四分之一那么大。紫檀木的太师椅被她纤小的娇躯一衬,刹那间居然让侯玄演有了自己一直坐着的椅子变大了的错觉。不甚丰满的双胸,搁在案上竟然也压出一道惊艳的曲线,樱唇轻启咬着笔杆,眉心微皱,看着奏章入『迷』了。
侯玄演走到近前,发现她看得是贵州布政使张耀,关于由黔入川的粮道问题。其中很多都是当地复杂的环境描写,对于一个少女来说,不亲眼所见,很难想象到西南山势的陡峭难行。
张耀上书建议朝廷拨款,征召贵州土司的土民,让他们出山修路,一来这些人吃苦耐劳,而来也可以让他们有机会走出土司的领地,有助于开脱土民视野,为将来设置流官做准备。这些事牵涉的东西就更加复杂了,怪不得灵『药』皱着眉头,想到入神也看不明白。
侯玄演从后面,看到奏章上三个大学士都批阅同意,暗暗点头。这个张耀上书内容,很是不错,细想之下大有可为。
促狭心起,侯玄演轻咳一声,佯怒道:“哪来的小东西,竟敢窥视国之密卷!”
灵『药』想的入『迷』,被吓了一条,小脸登时变『色』,白皙的脖颈上立起极细极淡的汗『毛』,娇嫩的肌肤犹如抹了层珍珠粉。转过头来一看,才发现是侯玄演回来了,而且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后。
灵『药』这才由惊转喜,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敛裙弯腰道:“老爷回来啦。”说完之后,弯着腰抬起了脸,蹭在侯玄演的腿边,如同一只渴望主人抚『摸』的小猫。
侯玄演细细打量,眼前的少女身材窈窕,模样娇俏,分明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但是抬起的俏脸上,笑意盈盈的双眼里,如同春水一般的眸子,又像是妩媚天成的妖娆尤物。一个童颜少女,竟然散发着这样的气质,很难想象她长成之后,是何等的风情。
自己走之前,确实吩咐过府里,书房只有自己和少女灵『药』可以出入。所以小丫头有恃无恐,仰着脸撒娇:“老爷自己说的人家可以进来,现在又要唬人,人家不依。”
这一声娇憨稚嫩的童音,听得侯玄演甜到发腻,哈哈一笑伸手将她抱到怀里,坐到椅子上说道:“这一道贵州张耀的奏章,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你阿爹和内阁都已经票拟过了,给我批红就好了。”
灵『药』拿起朱砂笔,轻轻一圈,书房中灯影憧憧,开始了挑灯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