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不必这么做。今后那些孩子们我有什么样的前程，都得他们自己努力才行。”
那几个孩子，她难道还能不知道吗？虽说没有足够的才能，但幸好知道轻重，也胜在听话。哪怕她现在就死了，陆家今后五十年内是没问题的。
“我知道。只是我这个做长辈的，以前从来没给过他们什么，现在都要走了，总得给他们留点儿东西吧。”
“您一片好心，我就替他们借下了。只是我死之后，是不会管他们的。有多大的碗，就吃多少饭。有本事有才能了，自然能过得好。没本事了，活该过的憋屈。”
“您可别这么说，难道您就不心疼他们？”
“有什么好心疼的？”
陆长遥驾照方面的想法一向新奇，当初他那两个孩子死活都不成亲，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暗地里着急，陆长遥却安之若素。她完全没有时下那种要传宗接代的意思。
“这代不绝那代绝，没有一个家族可以永世绵延。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呢！”
“……”
当今是彻底无话可说了，就连大皇女也深深地觉得她这位曾祖母实在是个人才。虽说时代一直在进步，大家对各种各样的思想都非常包容，可像陆长遥这样的年纪，还能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稀奇得很。不过这并不妨碍这对母女对陆长遥的崇拜。
女帝当然也很厉害，只是她太高高在上遥不可及了。这对母女从懂事起，就一直在追寻她的脚步，敬畏大过濡慕。可陆长遥不同，作为三代皇女的太傅，她反而是与她们相处时间更长的长辈。所以对她，皇女们倒是更亲近点儿。
就这样硬生生熬了一个时辰，当今实在是等不及了，在陆长遥深厚如海的眼神里渐渐没了呼吸。虽说在最后的时刻没能见到太上皇，可当今，依旧是笑着走的。她这位皇帝呀，一向都是这么宽和，就连去世之后也是这样。
随着钟声接连不断的响起，恸哭声也响彻了这个皇宫。
“……”
正在皇宫大道上迅速飞奔的女帝听见这个声音，当即就是腿脚一软，若不是身后有心腹及时扶住，只怕这时候就要倒在雪窝里了。虽说他的身体一向不错。可毕竟也已经是不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若是这个时候摔倒，只怕也熬不了多长时间。
等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皇帝寝宫，当今已经被擦洗过身子，换过崭新的衣服，面容安详的躺到龙棺里去了。
看着当今安详的面容，女帝握紧了拳头，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陆长遥在一边看着，也觉得不太好受，正想上前安慰一二，就突然看到女帝“噗”的吐出一口血来，顿时脸色大变！
飞奔过去扶住女帝，陆长遥这才感受到她身上扑面而来的寒气。是啊，哪怕被手下人照顾的再怎么精心，现在终究还是寒冬腊月。这么接连不断的赶路，女帝又已经年纪大了，还是受不住。
当然比这更严重的是，女帝大起大落的心绪。
她这个年纪的人本就应该好好休养，可陆长遥知道，她这些年来，心情一直不怎么好。再加上在这样的天气里，要昼夜奔程的赶路，身子陡然就垮了。若不是有当初服下的那枚药丸，只怕这个时候陆长遥早就看不到她了。
当女帝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对自己的身体有了大概的了解，所以对上陆长遥憋屈的表情时，居然忍不住露出了个笑容。
“你说现在的情况要是让颜小小知道了，会怎么说你？”
“……反正不会是什么好话。”
现在她的故人就只剩下女帝一个了，当初那些跟在她身边的手下，包括晴川在内，都已经在这些年里一个接一个的去世。没想到如今连女帝也要离她而去了。
“我以为你吃了那颗药丸，年纪又比我小这么多，肯定会活的比我久。”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我比你幸运呢？”
女帝笑了笑，觉得就这么离世还是挺不错的，至少既没有受多大的罪，也能早点儿下去找她的孩子们了。
“你倒是轻松，你这一走，我又该忙的脚朝天了。”
“你可是当朝贤相啊！还是四朝元老，不对，现在应该是五朝元老了。你看看这满天下，有谁比你还幸运？”
“可得了吧，我才不想要这份幸运。”
没好气的看了看女帝的脸色，陆长遥觉得自己简直是太悲催了。都欺负她还是咋的，就把她一个人留在这世上。不过虽然难受，可若是让陆长遥就这么自裁，她可做不到。倒不是贪生怕死，而是她这条命来之不易，得好好珍惜才是。
长长的叹了口气，女帝有些遗憾。
“朕不该因为当初那点儿心结，就这么多年对皇帝置之不理。朕，对不住她，也对不住皇儿……”
“你放心吧，陛下她，走得很安心，一点儿也没有怪你。这并不是你的错，毕竟谁都不知道会这么突然。”
“虽然知道你是在安慰我，可我心里还是好受了点儿。长遥。”
“嗯？”
有些受不了女帝此时此刻黏黏糊糊的态度，陆长遥有些别扭的应了一句。
“我走之后，你还要帮我好好看着这个江山。不需要那么多年，只要在你还活着的时候，偶尔指点一下以后的皇帝，我这心里，也就不担忧了。”
“你就是想的太多了。我看大皇女以后会是个不错的皇帝。再说了，就算我帮你看着，我又能活多少年呢？这江山啊，能绵延千千万万年。可又有谁能活千千万万年呢？别想那么多，让小辈们自己处理就行了。这未来啊，还是他们的。我这个老家伙，也不准备再做官了。我要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到了我这个年纪，是得好好享受享受了。要不然谁还知道以后有没有享受的时间。”
“你这个人啊，就是好享受。都享受这么多年了还没够啊。”
真是，比她这个皇帝还喜欢享受。只要有时间财力，陆长遥这一辈子都喜欢享受。倒不是说这么着不好，只是过得这么悠闲自在，让她这个做皇帝的都有些眼热了。
“你真要辞官啊？”
“嗯。早就想辞了，陛下一直不答应，我也舍不得她。这些年才一直在这里耗着。如今陛下离世，你也要走了，我还在这里待着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