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看着他惊慌紧张的表情。
那种不受控制一下子翻涌上来的情绪在被打岔之后打断了。
她摇摇头,“…不用,我已经吃过药了,回房间休息一下就好。”
她往自己房间里走,郑悯抓了抓头发,也不敢拦,就这么看着她进去,关门。
他还听到了反锁的声音。
她在防备他。
意识到这件事之后,郑悯彻底没了敲门问她到底哪儿不舒服的勇气。
他坐到楼梯上,坐了一会儿,往上挪了几个台阶,怕明月一开门就看到他,心里会不舒服。
坐了一会儿,他听到楼下有响动,从楼梯扶手往下一看,看到一个陌生男人提着行李箱上楼。
郑悯眯了眯眼睛,“你是?”
司君弦对郑悯点了下头,“你好,我是新来的嘉宾,司君弦。”
这两天脑子都掉明月身上的郑悯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是有这么回事来着。
而且据他所知,不止有男嘉宾,还会有女嘉宾。
他对司君弦点点头,“上去吧,三楼没挂牌子的房间都是空的,能住人。”
司君弦点了下头,目光扫过二楼,“不知道二楼是?”
“这里住的女嘉宾,平时没事别往这里凑。”
郑悯一条腿屈起,一条长腿在楼梯上伸展,明明是坐在台阶上,比司君弦矮,但气势是一点儿都不输。
司君弦浮现一点儿不甚明显的笑意,他说:“多谢提醒。”
**
明月躺在床上,不停的做着深呼吸。
其实她小时候并不懦弱,她小时候还挺勇敢的,好朋友受欺负了会帮忙出头,哪怕受伤也不怕。
后来,上了小学,同学们开始比起文具,比谁的画笔花色多。
可她连一支画笔都没有。
情况在那个时候就开始变了。
她不再受欢迎,她被叫说是天生服务人的下贱坯子。
她反抗,她打人,老师叫了家长。
其他人的家长穿的光鲜亮丽,口吻没有一个脏字,却处处让她有种被踩进泥地里的错觉。
她惶恐无助。
她的妈妈终于来了,她来的第一件事,是用力拍着她,让她道歉,不道歉就打她。
她哭着不愿意,最后被打的别人家长看不下去,随意的说,算了算了。
她母亲才停手。
然后她被带出学校,她母亲抱着她哭,说家里没钱,让她体谅母亲,不要闯祸。
没钱,赔不起。
短短五个字,贯穿了她的前半生。
明月从那之后更孤独了,别人欺负她,她就跑,就躲。
还有老师说她比同龄人更稳重成熟。
她有时候会沾沾自喜,有时候又很迷茫。
因为她其实挺羡慕那些被宠着,不用稳重的同龄人的。
是什么时候开始彻底变得怯懦的?
初中的时候,她依旧一个人人来人往,在其他人眼里是个安静但好看的怪胎。
然后,有一天,一个一直被学校里女生口口相传的学长,比她高一级的男神,校草,开始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从一开始上学的时候经常遇见,到后面问她能不能借他自行车,他可以带她,送她回家。
明月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但次数多了,她也会答应一两次。
再后来,他们成了朋友。
然后,他告白了。
她考虑了整整一个星期,最后鼓起勇气答应。
他们会牵手,单纯的用嘴巴碰碰对方的嘴角。
一切都很美好。
直到她初三毕业,考进了跟他约定好的高中。
一切就像镜子一样,碎了。
哗啦啦的,在她眼前碎成了一块块可以把她凌迟的碎片。
她成绩不好,为了考上跟他一样的高中,大把大把的掉头发,疯狂冒痘,最终以一个好成绩进入了那个高中。
那个她用自己小心翼翼守护了很久了的全部真心自我去喜欢的人,送给了她一份大礼。
他跟高二的级花有暧昧。
很多人都在传,毕竟这两人女靓男俊,成绩又都非常好。
明月被愤怒冲昏头脑,她在群里说,不可能,她跟司君弦早就是男女朋友了。
之后的事,哪怕已经过去了这几年,但再次回想,她依旧觉得喘不过气。
有人去问司君弦是不是真的,他轻飘飘的否认了。
然后大量的嘲讽冲着她这个满脸痘,脱发的丑女过来。
明明是根本不认识的男生,但他们在看到她的时候就会发生说:“我艹!我要是司君弦我得被恶心死!被那么一个死猪盯上!”
“还,哎呦,你们别胡说,司君弦是我男朋友呢,哈哈哈哈卧槽笑死了!真他妈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不懂,为什么明明他们长着一张清秀干净的脸,却能说出那么糟糕恶劣的话?
一开始是语言霸凌,到后面升级成了肢体霸凌。
不论男女,只要心情不爽,看到她都能骂两句,都会上来推两下。
因为他们知道她不敢反抗。
后来,明月反抗过,她得到了更加恐怖的对待。
那短短两个星期,对她来说度日如年。
后来她承受不了,她放下所有自尊,请求司君弦解释这一切是真的,他没有说谎。
司君弦给她的回复是。
“可你觉得现在就算澄清了,他们就不会欺负你吗?”
“你已经被他们定位成发泄情绪跟暴力的存在了,就算他们知道你无辜,他们也不会改的。”
“他们只会用更恶毒的谣言来形容你,让自己能够心安理得的践踏你。”
他看着她的眼神再也没有任何喜欢,只带着一点儿怜悯。
“这件事虽然是因为你擅作主张引起的,但到底也跟我有点关系,我可以让人帮你转学,希望你能答应,最起码把高中好好度过,考一个好大学。”
明月失魂落魄的答应了。
转走之后,她从那个还没退出的群里看到有人说。
司君弦跟那个级花在一起了。
两个人在社交平台官宣,手牵手的照片晒出来,很唯美。
明月从没想过她还会遇到他。
胃里翻涌着,心理导致的生理性作呕,她跑去卫生间伏在洗手池旁边儿呕了好几次,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眼眶泛红,狼狈至极。
她把冷水往脸上泼,最后干脆放了冷水把整张脸浸进去。
等到肺里的气全部吐出来之后,她才抬起头,逐渐冷静下来。
她用洗脸巾一点点擦干自己湿润的面颊,随后挤出一个笑。
“没关系。”
她不停的对自己说着没关系。
“你已经不是那个没有反抗能力的存在了。”
“不要怕。”
“你很厉害,你超级棒。”
“不要怕,不要怕……”
她不断的重复着这三个字。
就像病发之后必须吃药的患者。
**
节目组通知男嘉宾去了一个餐厅里。
郑悯因为看过明月之前捂住胸口喘不过气的样子,生怕她出什么事,怎么都不去。
节目组也没办法。
最后只有刚好下班的戚白,陆博,还有虽然总是脸臭,但其实还挺听话的元子樵三个人去了。
他们到餐厅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礼服,眉目清冷精致的女人站位餐厅里的钢琴旁边儿,正在拉小提琴。
等菜上了,他们准备吃的时候,那个拉小提琴的女人坐在他们对面,他们才察觉到不对。
“你们好,我叫孙瑾。”孙瑾脸上只带着淡淡的笑意,“是新来的第五位女嘉宾。”
陆博看了她一眼,礼貌的笑了一下,“是吗,欢迎。”
元子樵沉浸吃东西中,嘴里塞着东西,他不想说话,就点点头。
戚白一边漫不经心的吃东西,一边看着手机里导演发过来的信息。
他不放心明月,特意让导演帮他看着了,要是有什么不对,第一时间联系医生。
看到导演发过来的一切正常之后,他才放松下来吃东西。
从头到尾都没有把多余的目光分给对面的孙瑾。
陆博跟元子樵这几天下来早就熟悉他这副生人勿近的做派了。
但孙瑾不是。
她漂亮的唇微抿,目光落在戚白身上,“你是对我有什么不满意吗?为什么不说话?”
戚白冷淡的掀起眼帘,“食不言。”
孙瑾眼眶微红,清冷美人红眼眶,很容易让人有保护欲。
可惜。
陆博心里有人,整天惦记着怎么吸引明月注意。
元子樵年纪轻轻被姐姐抓过来,美其名曰相亲,跟一群比他大的人完全没有共同语言,每天都沉浸干饭。
戚白对除了明月之外的谁都是这副牛逼样儿,就连导演看到他都心里发怂。
这三个人,没有一个人有怜香惜玉的心思。
孙瑾的眼眶只能红给路人看。
一顿饭吃的不开心,他们回别墅的时候别墅里的饭菜才刚刚做好。
林曼曼目光警惕的落在跟三个男人一起进来,仿佛众星捧月一样的孙瑾身上。
在其他人看过来的时候,她笑着上前,“这就是新来的女嘉宾吧?别墅里也有男嘉宾过来了。”
男嘉宾?
戚白他们几个扫了眼客厅,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陌生存在。
司君弦抬脚走过来,对几人友好的笑道:“你们好,我叫司君弦,你们叫我君弦就好。”
孙瑾看到司君弦的时候,表情微变。
司君弦也是走近了才看到她的脸,脸上的笑意也是微微一僵。
周止盈最擅长的就是没事找事以及挑事,她拿了个苹果在旁边儿啃,眉尾轻轻一挑,“你们这表情,是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