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三青闻言,饶有意味看了看守山前辈,其眼神不言而喻。
我二人别了啃食烧鸡的守山老人,从石门进了面壁石洞,石洞顶上有个大洞口,四面的石壁极高,一般人凭借轻功想要上去,是不可能的,即便是上去了,那洞口外面是万丈悬崖,出也无门,所以,在这里面壁思过,就是真的面壁思过。
只是看柳三青看守山前辈的眼神,估计这丫头刚进来的时候没少折腾。
身后传来守山老前辈叹气的声音,“总算可以安宁一段时间了......”
......
我们柳三青进门之后,但见周围的石壁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刻字,但凡人手能及得上的地方。
都密密麻麻的刻上了两个字‘李靖’!
柳三青笑着看着我,叹道:“足足一年的时间,这丫头哪里是面壁啊,这是刻壁了,朝思暮想的人,今日总算来了,这丫头这下得高兴坏了吧,将军,请吧。”
我尴尬的笑了笑,回道:“柳兄请。”
绕着洞口的石台阶缓步而下,但见不远处一张石桌子上,两个俊俏的姑娘正穿着貂绒羽裳,手拉着手,寒暄议论着。
柳三青见了他二人,远远的喊道:“璃儿,你看看,我给你带谁来了。”
柳璃正听影儿说我们的经历说的起劲,听了堂兄柳三青的话,抬首看了过来,凝目许久,缓缓起身。
我们走到他们跟前。
柳璃怔怔的站了起来,看着我。
影儿不识趣的拉着柳三青说是出去找守山前辈喝酒去了。
我被柳璃看得有些拘谨,老脸有些挂不住,我转头看了看这洞窟里面如刻满了梵文的佛窟一般,上面的刻字却不是‘卍’字,而是我的名字‘李靖’,心间突然滑过一个独自在这里面壁的姑娘,日以继夜一遍又一遍的刻着她思念人儿的名字来。
心间一阵暖意晃过,也许,这世间总有人会悄悄的爱你。
冬天,门口灌进来的风又紧了,柳璃怔怔的看了我许久,终于开口喃喃说了一句话来。
“你冷吗?......”
我缓缓的摇了摇头,总算舒缓的叹了口气,生怕她说出其他话来,又想到这满墙的‘李靖’,心生愧疚,矛盾迭起,百般情绪在我胸中郁结,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这个傻姑娘。只得静静的回道:
“这点风,不碍事,冷不到我。”
又是一阵沉默,柳璃又怔怔的看着我,我也只得微微一笑,看着她略有风霜的脸和眼神。
......
我又想起了在梵净山蕴良县的时候,金佛寺老僧寂心住持那日和我的对话的场景来。
——
‘我仔细的再一次阅读了那佛寺每一幅壁画,有关双头蛇的传说的地方,一点点的读,丝毫没有放过。
“施主,执念深了,未尝是件好事。”
“执念只因初心犹在,始终未得。”我看到其中一幅记载了双头蛇在梵净山一带出现过,再要细读,听得有人说话,信口接了回去。
“无终也许也是一种终,或许她已经放下了,只是你还在执着。何不救赎了她,也救赎了你自己?”
我闻言,想起了嫣儿在允州遇害临死时候,说的那句“好好的活着。”喃喃跟着他说道:‘救赎了她,也救赎了我自己?’
一念之差,话里禅机颇深,我恍然回过神来,原来是大殿里的那个端坐堪禅的老和尚,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不已经走到了我身旁,见我看着壁画入神,却在一边说起了话来。
我看了看外面天色已暗,原来我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了。’
——
也许柳璃便是我的救赎。可是能救得了吗?
每一段人生,都会遇到每一种不同的人,能替代吗?
这一瞬间,我却想起了那不把感情当做一回事儿的暗夜,于杜十三娘的感情,他不会拿起,别了便是别了,洒脱得紧,眠花宿柳,但是就是他这样一个人,我们在辰州沅江底下,都中了月姬的迷幻音蛊......原因也是执念太深,暗夜也不见得就真的那般负心薄幸。
倘若他处在我的处境下,他又会怎么去面对柳璃呢?
三番五次救我,始终如一,不离不弃......这么多年的奔波,我能回头吗?如果是他,他会回头吗?
看着柳璃微笑的脸上,一双明眸里流露着期盼、温柔、仰慕.....我却想起嫣儿的笑容,我们曾经的种种画面映入脑海,曾经的嫣儿又何尝对我不是柳璃这般。
救赎了她,也救赎了我自己?
救赎了她,也救赎了我自己???
救赎得了吗?我若也和嫣儿一般长眠,柳璃又能遇得到那个能让她救赎自己的人吗?
我脑海再次滑过终南冰窟里,那挂着笑容的嫣儿。
每一段人生,都会遇到每一种不同的人,不能代替。
别人为我怎么做,我又能如何,万般种深情,多一个谢字罢了。
我对柳璃的感情,多的是感激,不是爱。
我爱的,唯嫣儿而已,大丈夫,当始终如一!
也许寂心口中的救赎,未尝不是执念,这世间,本就没有对错,何为念?说不清楚,却能体味。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阳光透过上面的洞口照射了进来。
柳璃或许看到了我眼神中缓缓变过来的坚毅,微微一笑,指了指洞口,道:“将军,午时三刻了,我们出去吧。”
我们缓步出了思过崖,我想起了满墙的刻字,也许,柳璃一直都没有出去过。而我曾待在终南山的冰窟里,也许,也没有出来过。
门口,柳三青和影儿看着守山前辈啃完烧鸡喝完了酒。
我们四目相对,都没有过多的言语,缓步别了那前辈,向着前山去了。
身后只传来那前辈的叹息声,“哎哟,这人老了,越来越看不懂这些年轻人咯。”
前山备宴,一晌饮酒贪欢。
后来只听柳三青说,柳璃喝了很多,影儿也喝了很多,而我,也喝了很多。
细细算来,我也很久没有喝醉过了。
筝锋老人柳三系无奈的摇了摇脑袋,再不打算禁足柳璃。
柳璃也别了伯父柳三系,堂兄柳三青,跟着我们下了鼎湖山,一并转道去了终南缥缈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