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金陵,自然是无比燥热的。就连一向冷冽的江风也没有明显的改善一下酷热的阳光。反而是增加了几份湿漉漉的闷气。
驻扎在附近的鹰爪骑士们也没有得到修整,自从朝廷兵部的行文到达之后,就开始高速的运转起来。连带的两支骑兵也没有得闲。
在北边动作不断的情况之下,还是配合水军,扎起了一条宽阔的浮桥。初出茅庐的白虎卫五千骑兵驻守在北岸的桥头。重甲在身,得胜钩上挂着的是单刃的长戟。马鞍上悬着的自然是大雍骑兵人人配备的新式马刀。
探马更是撒出去上百里,戒备森严,仿佛是在等待着一个强大对手的到来。
剩余的一万控鹤军也只是留下了四千骑兵守护营盘,和巡视驻地。剩余的六千骑兵,一人双马,全部放在了大江北岸。一路向北,最远的已经游弋到了山东西路的东平府附近。
山东东西两路,以及淮南东西两路的凉骑驻军,原本骑墙的态度也随着大都城外对峙的结束,而选择了开始忠实的履行起王庭的军令来。对于结队南下的流民开始围追堵截。
一时间,行动缓慢,落在后方的流民们损失惨重。在凉人的弯刀下,大片大片的倒下。鲜血染红了南下的数百里路程。直到过了东平府,有了罗天睿的骑兵策应之后情况才堪堪好转一些。
各种的情报,也源源不断的飞向了端木飞的手中。
端木飞倒是没有深入到北地,只是在大江北岸的桥头的军帐里,眺望着更北的地方。
一直追随在身边的老人,还是不急不缓的将一张张写满情报的纸片递进帐中。
“此间事情,已经进入了尾声。不出意外,再有半月,这批流民,就能过江了。我们也算有始有终了。是时候向陛下辞行了。”
端木飞看到大队流民已经过了东平府,凉军的追兵也没有过分的与罗天睿纠缠厮杀。微微点了点头。轻声感叹了一句。
原本在老家人的劝戒之后,就有些退意,所以在得到大都城外的异变之后,也没有多少的波动。这样的意外,本来就不是人力所能预料的到的。借此自请处罚,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可是数日之间,自己的一头灰白头发,不经意间似乎更加的苍白了。
只是鹰巢对于江东的掌控力度似乎也还有所欠缺。说时日尚浅,也说的过去,自己也算是尽力了。剩下的就留给后来者吧。
“如此也好,功成身退,向来都是我们的传统。总好过官家示意吧。至于山东两路的情况,朝廷恐怕也是无力顾及了。不过北凉治下的民变对于大雍总算不上是坏事。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此时若不出兵声援,只怕以后在北进时,多少会失去些民心。”
老人一直都是波澜不惊的样子。面对端木飞的感叹,也还是不急不缓的语气。
“呵呵,功成身退么?空有江东之地,中原在望,那里来的功成啊!身退倒是真的。就是不知陛下是否已经有了人选,是否需要举荐一位得力的干将。”
“主人既然决定放下,也何必再执着于这些琐事上呢?要退就退的干净利落,若是陛下心中的人选和你举荐之人不某而合,岂不是给后来人平白的增加些变数吗?”
“护陵军东来,鹰眼也早早得到了消息。只是中间断了一次,不过三五日,再得消息的时候,一切就已经尘埃落定了。此次之败,怨不得别人,鹰巢输的心服口服!就算没有退隐之心,也是无颜再忝居此位了。
如今江北的山东,江淮四路凉军不再观望,而是开始全力南压,只怕控鹤,白虎两军的压力要增加数倍了。以朝廷现有的财力,两军想要扩军,只怕短时间内也是无能为力了。
只盼着西线的六万玄武卫能早日旗开得胜,平定蜀中。如此不出数年,朝廷就能腾出手来积蓄力量后,全力应对此间的僵局了。”
端木飞的口气多少有些萧索。虽然早早的就已经知道了结果。但是自己亲口说出来,还是有些不舍和留恋。倒不是贪恋权位,而是自己胸中的抱负才刚刚有了些施展的空间。
朝廷和陛下对于军方和鹰巢的支持力度空前加大。但是自己终究算不上皇家的铁杆心腹!加上又出了这样大的失误,心有不甘,又能如何?
从来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历经两朝,能得全而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若是再不知足,恐怕难以像师尊一样的吧。
“主人也不必多想,此次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我们没有能提前预警,前几日发回的情报还是相持不下,谁能料到那一万护陵军,速度如此之快,态度如此之坚决。谁有能料到他们的冲击力如此之犀利?
千万里外的事情,我们掌控起来,本就十分困难,更别说还有这么多的变数。
退隐江湖之间,也能落的一身清闲,如今天子心有雄略,军中多重用年轻将领,这批年轻人,都是我大雍的俊杰,假以时日,克复中原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只是我等老朽十有八九是见不到那一天了。”
老人微微叹了口气,便不在出言了。
账外一只灰色的信鸽扑棱棱的落在鸽笼边上,咕噜咕噜的偏着小脑袋,不停的看着军帐的布帘门。
老人本在帐内,信鸽翅膀轻微的震颤声也没有逃过他的耳朵。微微恭身便掀开布帘门,走了出去,取下停在鸽笼边上的信鸽轻轻的抚摸着,右手手心变戏法似的捧着一小把食物,静静的看着信鸽啄食。
片刻之后,老人便拿着一个小小的竹管,进了军帐。
端木飞接过后,拧开竹管,仔细的敛开。一眼瞟过,就顺手递还给了老人。脸色如常。正在大雍接连收复失地的当口,再次爆出这样的恶行,也不知道年轻的皇帝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尹家如此作为实是取死之道。为了一些小利,竟然如此,看来那位在琼州朝堂上得孟杰重用的尹家家主也不过是泛泛之辈。这次孟尚书恐怕是救不了他了。”老人眼神一扫,也没有十分的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