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青梅不想邀请菊花吃羊肉，只因为羊是从她家付钱买的，再请她过来吃，明摆着亏本。
牛青梅拐两个弯特地去邀请梁玉珍。梁玉珍是个寡妇，在村里是个另类。
牛青梅因为腿疾，在村里也算一个另类；
人前村民喊她一声“嫂子”，背后常喊她“瘸子”。
她跟村民吵架从来不占上风，别人一句“死瘸子”便能击垮她。
她逐渐不爱说话，避免跟村里其他妇女吵架。
村里小孩子偷她家的黄瓜，桃子，她也只骂两句，没有捉他们来打。
小孩子也爱喊她“瘸子”，还学她走路。
牛青梅今天听到梁玉珍因为晚上梦到色狼，糟蹋到不能下床。
心里纳闷：“到底是怎样的色狼有如此本事，怎么我从来没梦过。”
对梁玉珍的遭遇，她没有同情，反而羡慕。
因为腿疾，她在择偶上也不占上风，在出嫁前，她曾暗恋过村里小学的乡村老师。
常常躲在教室窗户下偷听老师讲课。
讲台上的老师穿着一件白衬衣，跟村里的男人很不一样，干净帅气。
牛青梅曾梦过这位老师，仅有一次，在梦里的老师只拉一下她的衣袖。
牛青梅自己解开衣服时，乡村老师消失不见，在她面前出现一棵参天大树。
牛青梅抱着那棵参天大树往上看，高不可攀，生出无限惆怅。
牛青梅醒来之后，十分遗憾。如果老师能像头狼向她扑来，她定会勇敢去承受。
做过一次梦后，牛青梅爱上睡觉，她希望在梦里能跟老师结为夫妻，琴瑟和鸣。
早上帮他穿上白衬衣，晚上帮他脱下。
洗衣，煮饭，亲吻，拥抱，交配，生活该有的环节一个不落下，全在梦里实现。
即使牛青梅爱上睡懒觉，直到她出嫁作为人妇，乡村老师没再出现在她梦里。
除了那个梦，牛青梅还跟乡村老师有过一次近距离接触。
她妹妹牛雪梅上学后，老师曾来家访。
牛青梅听到老师来家访，炙热的心蹦跳不停。
她烧半锅热水洗头，连洗三遍，肥皂用去一大半。
穿上一条碎花连衣裙，扎两条马尾辫。牛青梅穿上裙子，没人能看出她的腿有问题。
乡村老师是在黄昏时候才来家的，月亮已爬上树梢。
老师刚进屋，牛青梅有心，拌一碗白糖水端给他。
老师不知怎么的，趁人不注意，把那碗白糖水洒在院子地板上。
老师跟父母聊一些妹妹上学的时候，牛青梅全没听见。
等老师走后，她看着洒在地面那碗白糖水泛着月光，她的眼睛泛着泪光。
白糖水她一年喝不到两回，爸爸也只在农忙实在太辛苦，才拌一碗喝。
牛青梅明白她跟乡村老师是有距离的，何况她还腿疾。
此后她对乡村老师只剩幻想，做梦已奢侈到不能实现。
且做梦只能在晚上，幻想它可以无时无刻。
煮饭的时候幻想，扫地时候幻想，洗澡时候幻想。
她最喜欢割猪草时候幻想，远处吹来的风吹过山坡，瞬间又吹到很远的地方。
她幻想跟老师说话，帮老师擦黑板，整理作业本。
慢慢她发现幻想这些也太无聊，她直接一步到位，幻想跟老师睡觉，且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她出嫁作为人妇，这种幻想才稍微收敛。
没有人明白爱而不得的痛苦。
有一次她看到父亲喝醉酒瘫在客厅沙发上，衣裳不整，不省人事。
牛青梅掠过一个坏想法：如果老师也喝醉，我不就可以得到他。
她便有去镇上买酒的想法，但酒买回来后，都给父亲喝完。
她终究没迈出那一步，毕竟她也只是乡村女孩。
出嫁后，她死心塌地跟着陆景标过日子。
陆景标偶尔嫌弃她无法两条腿缠住他，看起来十分别扭。
但牛青梅嘴巴很甜，常跟老公说赞美的话，给陆景标无限自信。
今天她听到梁玉珍梦到色狼，心里若有所失，她从来没梦过。
她来到梁玉珍院子，正看见梁玉珍拄着一根竹竿喂大白鹅，恬静温柔。
牛青梅热情说明来意，但梁玉珍说身体抱恙，不方便出行，同时感谢牛青梅邀请。
牛青梅则说你梦里那只色狼太猛，下次再梦到最好及时躲避。
梁玉珍说哪有天天梦得到，梦到过一次，已是倒八辈子霉呢，早上还连床下不得。
牛青梅心头掠过年轻作姑娘那些疯狂炙热的日子，心想那会如果能再梦到过老师，哪怕倒八辈子霉。
或许上天垂怜她，不愿意她倒八辈子霉吧。
牛青梅还想获取更多梦的滋味。便试探问梁玉珍梦到色狼到底什么感觉。
梁玉珍抬起头，看了一眼牛青梅，淡淡地说：“就像鬼压床一样痛苦。”
说出这句话时，脸上仍看出阴暗。
牛青梅却两眼放光，心想如果从前老师出现在梦里，有那么真实感受，不枉此生呢。
后来她妹妹长大后，竟然嫁给那个乡村老师。
回娘家时，牛青梅多次试探问妹妹婚后生活。
妹妹却闭口不谈，只说了句“老夫少妻，他什么都懂，根本不用我操心，像爸爸一样照顾我。”
牛青梅叫妹妹回去后，问问老师当年怎么不喝那碗白糖水，是不是嫌脏。
妹妹听到姐姐问如此奇怪的问题，不满对姐姐说：“你也忒小气，就一碗白糖水记恨他那么多年，倒掉就倒掉吧，要不到咱家喝几大碗。”
妹妹显然不明白姐姐的心思，无法明白懵懂少女暗恋这种壮举。
牛青梅心想：“你现在每晚跟老师做的事，我幻想千千万万遍呢，
可惜一次也没实现，而你现在不费吹灰之力，想到便做到，跟饿了就吃饭那么容易。”
她想知道老师倒掉那碗白糖水原因，让封藏在心底的幻想彻底粉碎。
她想不明白那么稀罕的白糖水，老师竟然倒掉。
爸爸喝下一碗白糖水，会满足看着妈妈，因为白糖水是妈妈拌的。
妹妹终究没有帮忙问老师的原因，或许老师早就不记得了。
有一回年初二回娘家，妹妹和老师也到来，在娘家过夜。
那一晚老师喝得酩酊大醉，像从前爸爸喝醉那样瘫倒在沙发，
牛青梅目光炯炯，但终究只是看看。
那会她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妈，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都不实际。
从娘家回来后，晚上她做了几碟硬菜，拿出一坛烈酒，怂恿丈夫陆景标尽情地喝。
陆景标疑惑看着妻子，说不会是酒里有毒吧。
牛青梅说有毒就别喝，自己先倒半碗喝下去。
陆景标看着妻子喝得带劲，说只是开玩笑，这么香的酒有毒也喝。
那一晚陆景标喝得醉如烂泥，第二天醒来，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躺在床上。
他问妻子昨晚做了什么。牛青梅淡淡地说，我是你妻子，你做什么无需过问。
但陆景标说：“我的意思是你对我做了什么！”
牛青梅很想回答，我对老师不敢做的，都运用到你身上。
但她不敢这样说，那心底疯狂的幻想也告一段落。
如果不是梁玉珍说梦到色狼后，身体抱恙，牛青梅这个幻想怕会永远封印。
如今像摘去封印般，慢慢苏醒，不过今晚吃烤羊，她丈夫应该会喝很多酒，很快又沉睡的。
让它苏醒一会吧，就像烤全羊，反正不会天天吃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