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偏厅里除了梁静月,便只剩下当值的宫人了。
暗暗的叹了口气,梁静月将派去凤羽的人好好的在心里感激一番。
抬眸之间,视线不经意扫过倚立在厅门处的绝『色』女子,她动作一滞,旋即怅然轻叹道:“不好意思,扰了妹妹春梦……”
宠妃颜如雪,身段妖娆,盈盈一握,眉眼间难掩妩媚风情。
面对梁静月的怅然轻叹,她的脸上不见一丝不悦之『色』,而是莲步款款,在梁静月身前福身一礼,温雅声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梁静月眉心轻皱,深深打量着眼前的颜妃,温和笑说:
“妹妹觉得,本宫现在像是万福的样子吗?”
“像不像不要紧,重要的是,敢惹怒皇上,却能全身而退的,娘娘是第一人!”微微抬眸,对梁静月清淡一笑,颜妃再次福身:“皇上不喜欢有人留宿夜溪宫,还请娘娘容臣妾告退!”
“去吧!”
梁静月轻轻点头,脸上平静无波,但深邃的眸底,却隐隐透着光亮。
颜妃的出身,比不过韩妃,但比之韩妃的『色』厉内荏,平日可守规矩,温柔谦和的她却更显的深不可测!过去两年,她虽与韩妃起过数次口角,却都是韩妃生事在先……不过回头想想,可以伴君多年,却犹得圣宠,此女又岂会是简单之辈?!
暗暗思忖片刻,梁静月看了眼小灶儿上烧的汩汩作响的茶壶,便开始百无聊赖的跟当值的宫女大眼瞪小眼。
“知道皇上派人去凤羽做什么吗?”许久,仍不见君临越回来,梁静月捧着热茶,懒懒的问着身边的宫女。
宫女轻摇了摇头,恭身回道:“回娘娘的话,皇上心怀家国,深夜要见的人,必定与国事有关!”
“你还真是挺爱戴皇上的!”十分无趣的看了宫女一眼,梁静月轻喝口茶,兀自喃喃自语道:“那我就再等他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君临越没回来,她等来了却是在冷宫照顾汀兰的荷儿。
看着荷儿,梁静月心下一突,急忙问道:“你怎么到这来了?”
因来的急,荷儿跑了一头的汗。
“娘娘……”
一脸想哭的对梁静月福了福身,荷儿喘息回道:“您刚走不久,汀兰姐姐便开始发热,这会儿子都烧糊涂了……”
闻言,梁静月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那你到这里来作甚?先去请太医啊!”
“奴婢去了!”
荷儿咬了咬牙,颤抖着声音道:“今夜当值的是王院判和李太医,守门的侍卫说韩妃……韩才人犯了头疼,传了李太医,王院判在休息,根本就不见奴婢!”
“以你的身份,即便见了他,也请不动他!”冷冷一哼,梁静月抬步便朝外走去。
“娘娘……”
怯生生的喊了她一声,当值的宫人谨慎提醒道:“皇上没说让娘娘离开……”
娥眉微蹙,梁静月转身看着身后的宫女:“皇上说不让本宫离开了?”
闻言,宫女忙垂下眸子,十分窘迫的摇了摇头。
“那就行了!”
眸『色』一深,梁静月转身离开偏厅。
冬月的夜,月光洒落,将皇宫镀上一层淡淡的银『色』。无心赏景,梁静月紧裹裘衣,头也不回的踏着月『色』朝太医院方向而去……
在这一日,皇宫里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得宠数年的韩妃被废黜妃位,降为才人,让宫中众人无不唏嘘,二则……皇后深夜砸了太医院,震动六宫!
御书房中,君临越身披龙袍,双手背负于身后,静静的站在窗口,眸华抬起,神情柔和的遥望空中月『色』,他整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久久不曾回神!
“飘絮,梁年了,你可还好?”悠悠然,一声长叹,他薄削好看的唇形微微一抿,随即扬起一抹苦涩而又无奈的笑痕。
她一切都好!
暗影从凤羽带回的虽只有这区区五个字,却足以让他心满意足!
今生今世,他不求她能多看自己两眼,只求她能过的好。
如此,便已足矣!
“皇上,不好了!”
伴随着急切的喊声,夏公公进到房内,他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将思绪收起,君临越眉宇轻皱,转身看向夏公公。
见夏公公脸『色』不对,他不由沉声问道:“这大半夜何事把你急成这样?”
“皇后娘娘她……”
“皇后怎么了?”眸『色』一敛,君临越轻扯唇角:“她不是在寝殿里煮茶吗?”
抬眼看了君临越一眼,知自己的主子听到自己带来消息又该动气了,夏公公低下头来,战战兢兢的颤声回道:“皇后娘娘她把太医院给砸了……”
“什么?”
心神一凛,君临越第一次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遍!”
“皇后娘娘早前确实是在寝殿里煮茶的,可不久前照顾汀兰的荷儿丫头找了来,说汀兰丫头烧糊涂了,又请不动太医,皇后娘娘这才亲自去了太医院……”
话说到最后,几乎声若蚊蝇,夏公公不敢去看君临越的脸,只寻思着该如何将事情诉说的委婉一些。
“砸了太医院?皇后今儿还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啊!”气极一笑后,紧接着便是眸『色』一寒,君临越冷声问道:“她现在人在哪儿?”
夏公公回道:“已回了冷宫。”
“更衣,摆驾冷宫!”
冷冷的,撂下了话,君临越抬步向外走去。
冷宫里,一身伤痛的汀兰虽是睡着,却不停的呓语着。
跟荷儿一起将从太医院得来的上品退热丹『药』让她服下,梁静月站在床前,想要掀起棉被查探汀兰的伤势,但手指触碰棉被的那一刻,她却退缩了。
那触目惊心的伤,虽在汀兰身上,但她的心里,却痛如刀绞!
从入宫的那一刻起,她便抱着有朝一日住进冷宫的打算,是以,在过去的两年时间里,她为人谦和温婉,处事公平大度,尽量让六宫和睦,从不曾过分的去得罪过谁,也不曾苛责过谁!
但,在在赶往太医院的路上,想到汀兰今日所遭受的厄难,她终是觉得自己过去的想法太傻太天真了。
这里是皇宫,处处都充满着勾心斗角和相互倾轧!
在这里,趋炎附势,拜高踩低者笔笔皆是,在这里,人与人之间,除了利用,便还是利用,在利益的驱使下,即便你不曾得罪过谁,却也不能保证不会有人来对付你!
所以,并非无理取闹之人的她,无理取闹的把太医院砸了!
如此一来,皇上若能废了她,便是最好,若是不能,她也可借此让宫里所有的人都明白,即便她这个皇后失宠住进了冷宫,别人也不能轻视她分毫!
一分一毫,都不行!
时候不长,君临越驾临冷宫。
梁静月知道,自己砸了太医院,并非小事,他一定会找她算账!是以,此刻看着盛怒的龙颜,她神情淡然的欠身福礼,脸上并未一丝慌张之『色』。
“臣妾参见皇上!”
凝着梁静月一脸的清冷淡定,君临越欺身上前,锐利的双眸,居高临下的紧紧的盯着她:“你砸了太医院?”
“是!”
微微颔首,梁静月的回话,没有一丝犹豫。
“呵——”
冷笑一声,君临越眸光大炙:“你承认的倒挺干脆!”
“臣妾这是敢作敢当!”
淡淡抬眸,与他四目相对,梁静月眸『色』坚韧道:“王太医嫌汀兰是丫头,不肯拿最好的丹『药』出来,没有法子,臣妾只能自己找了!”
因为身上的伤,汀兰的烧势来的又快又急,取『药』熬『药』,要花费不少工夫,她等不得,便只能命王院判把最好的丹『药』拿出来,可王院判以为她不通医理,只给了她普通的退热丹『药』。
“你找『药』的动静还挺大!”
轻皱了下眉宇,君临越微眯了眸子,上前勾起她的下颔,“明明骨子里雷厉风行,却要在过去两年里伪装的柔弱庄和,真是委屈你了!”
“皇上知道就好!”
无所谓的笑了笑,梁静月侧头躲开他的手。
“你可想过今日所为的后果吗?”脸『色』瞬间又沉了几分,狭长好看的瞳眸危险的眯起,君临越沉声道:“明日宫里所有人都会知道,你们今日砸了太医院,说不定母后也会过问此事。”
“这些臣妾当然想过!”淡定抬眸,梁静月平静无波的视线再次与他微冷的视线相遇,微微一笑,她耸眉问出心中所想:“臣妾此举,有失体统,乃是悍『妇』所为,皇上可要废了臣妾?”
君临越闻言,眉宇微微一蹙。
感情她在这等着呢!
心下冷哼,迎着她略显希冀的眸子,他哂然笑道:“你休想!”
似是早已猜到他会如此回答,袁修月眉梢下滑,失望的瘪了瘪嘴,而后淡淡开口道:“那就请皇上来给臣妾收拾烂摊子吧!”
“梁静月!”
声音冷凝的唤着他的名字,君临越心中怒火骤起。
“皇上若废了臣妾,则一了百了,此事也就过去了,若不废臣妾,太后一定会过问此事,若皇上不站在臣妾这边,臣妾死活都是错的……”微抬眸华,看着他黑着的一张脸,梁静月十分无奈的做摊手状:“除非皇上废了臣妾,要不然这事儿只能由皇上出面摆平!”
闻言,君临越微滞了滞!
此刻他才恍然,自己根本让眼前这个女人给绕进去了!
他若废了她,她便可以称心如意,如愿出宫。他若不废她,今日之事,便一定要替她说话!
到头来,合着砸了太医院的是她,到最后里外便宜的还是她!
“皇后啊!皇后!”
迎着梁静月狡黠的明眸,君临越黝黑的眸中隐隐闪过一丝赞赏,心下轻轻一叹,他好看的唇形微微弯起,“朕以前当真小瞧你了!”
“承蒙皇上夸奖!”
眸中精华闪烁,梁静月不怕死的对君临越福了福身,接着说道:“汀兰伤的很重,臣妾要留下来照顾,在她痊愈之前,还请皇上容臣妾不能前往夜溪宫煮茶!”
“准!”
脸『色』越发难看几分,君临越拧眉看着她,神情明暗不定,微微倾身,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耳际,他警告意味甚浓的哂然一笑:“你别得意的太早,咱们来日方长!”
面对君临越的警告,梁静月能做的,便只有无所谓的淡然一笑。
人言有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在砸太医院之前,她便早已想到,君临越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她,如今他能容她留下来照顾汀兰,已是格外开恩,至于来日如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翌日,君临越气闷,却仍然出面与太后说明原委,并罢了王院判的官职,以实际行动站在了梁静月这一边。
此举一出,六宫哗然!
先是废了韩妃,后又罢免了王院判,这两件事都与皇后有关,而皇上如此处置,无非是在告诉所有人,皇后虽然住在冷宫,但凤权犹在,容不得任何人挑衅!
是以,宫中众人谁都不敢再对梁静月『露』出一丝轻视!
当日,得了消息以后,贤王妃即派人往冷宫送了上好的丹『药』,就连时下正当宠的颜妃和刘美人,也都挑了上好的补品差人送到冷宫里!
一时之间,原本门可罗雀的冷宫,又开始热闹了起来。
也就是从这一日起,君临越便不曾再去过冷宫,也不曾再命梁静月前往夜溪宫煮茶,袁修月心里自然明白,他之所以让她安然度日,只是暂时给她时间照顾汀兰!
这种平静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
一晃眼,十数日转瞬即过,汀兰身上的伤,也渐渐好了起来。
这一日,冷风骤起,冬雪飘落。
一大清早,梁静月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药』膳,要给汀兰补身子,也不知是闻着味儿来的,还是怎么地,『药』膳才刚摆上桌,贤王妃便进了屋:“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淡淡抬眸,看了眼贤王妃,梁静月吩咐荷儿先把汀兰那份送过去,这才坐下身来对她轻轻笑道:“皇嫂来的正好,你也补补?”
“我用过膳了,不过既是看到了,还是馋的慌!”含笑上前,在桌前站定,贤王妃舀了勺八珍粥送进嘴边浅尝一口:“好喝!”
“好喝就多喝一些!”
取了小碗,梁静月舀了半碗便给贤王妃递了过去。
“皇后亲自煮的『药』膳,臣妾怎么好意思……”嘴上虽这么说着,却终是巧笑倩兮的伸手接了碗,贤王妃坐下身来,细细的品尝起来。
笑看着贤王妃,梁静月捧着粥碗喝了一口,蹙眉问道:“这个时辰,你该去宫里请安的,怎地来了我这里?”
自汀兰出事之后,贤王妃时不时的会过来,只不过她来时总是午后,从没有像今日这般,来的这么早!
又喝了口粥,贤王妃娇俏抬头:“我昨日奉了太后懿旨,今日要先到了你这里,再去福宁宫。”
“太后懿旨?”
双眸微眯,梁静月蹙眉看着轩辕棠。
“当初皇上罢免王院判的时候,一直在替你说话,太后以为你过不了几日便可搬回凤鸾宫了,可眼下过了这么多天了,皇上不来你这里,也不见你去皇上那边,她老人家自然有些着急了。”
贤王妃对她一笑,轻声微微倾身,低声说道:
“太后的意思是,这一两日里,皇上便要微服离宫,让你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他带你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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