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男孩沙夏显得非常不服气,他倔强地撅起小嘴儿说道:
“小孩子?不!我不小了!
我马上就要过15岁生日了,您看看我的个子啊,比同龄人高很多,对吧?看看我胳膊上的肌肉!我很确信自己是为战斗而生的!无论骑术,还是摔跤的技术,我都不比其他人差!
而且我的军刀和骑枪的技巧都是由您亲自传授的,在兵击对练的时候,比我大三岁、高一头多的彼得罗夫大哥都打不过我!”
伊万·米哈伊诺维奇低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金发男孩沙夏撸起袖子,用力展示着他那细瘦白嫩胳膊上的一点点可怜的小肌肉。
有那么一瞬间,他被男孩的决心感动到了,但还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沙夏,收起你那小细胳膊!像鸡翅膀似的,别再逗我笑了!征兵可不是健美大赛,战士的勇猛是要在战场上流血立功来证明的。”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胸前佩戴的钻石橡叶十字勋章。
男孩的问题咄咄逼人:“哼!可是你都不给我上战场的机会,让我如何证明自己?”
伊万元帅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你说的很有道理,竟让我无言以对!小家伙儿,你这张小嘴巴可真是厉害。”
“哈哈!”沙夏兴奋地拉住对方的大手,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充满期待:“那么说……您答应了?”
“嗯……算是吧,我允许你跟随部队出征,不过是作为我的文官侍从,平常待在指挥部,帮勤务官跑跑腿什么的。”
男孩愤怒地跺着脚说道:“不!我要当战士!要上战场厮杀!才不要当什么仆役!”
伊万有些恼怒了,吼道:“小子!别得寸进尺哦!这侍从的位置其他人跪着求我都当不上呢!你小子走了后门占了便宜还不知足!
你要上战场是吧?好!那就从端茶送水做起,证明自己的价值,然后我会考虑给你机会的!”
沙夏被吓得连连退缩,轻声答道:“好吧……听您的,那就从侍从干起,如果表现好的话,我希望能进入骠骑兵部队,当个勇敢的斥候。”
伊万伸手捏了捏男孩的小脸蛋,“嗯,这还差不多,我还有事,你先出去吧。”
男孩走到帐篷门口,扭扭捏捏地回过头说道:“伊万大人,我还有个请求,我姐姐玛莎也想加入您的部队……”
“哎呦!烦死我啦!你小子还有完没完了!你姐姐也没成年,像她这种女孩子就该乖乖待在帐篷里读书识字,以后嫁出去才不会被人家嘲笑是文盲!”
“可……可是您的大女儿娜塔莎·米哈伊洛夫娜小姐加入了帝国近卫军,还当了军官!”
“这没有可比性好吧,我女儿成年了,而且是优秀的军校毕业生,她有选择自己职业的自由,而且就连她那血统高贵的未婚夫——梅耶·奥纳西斯公爵大人都不反对她参军,我这个不着家的父亲就更找不出理由反对她了!”
说出这一席话的时候,伊万元帅的语气中透着些许无奈,可见他内心深处是不希望女儿踏上危险的战场的。
“好……好吧,我会告诉玛莎姐姐,劝她放弃的,告辞,伊万大人……”见到元帅没了耐心,男孩瞬间跑没了影。
一名枪骑兵上尉风尘仆仆地走入营帐,说道:“伊万大人,辎重营的整备工作完全结束了,明早便可出发。”
“很好!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去办,你带着火把,跟我出去一趟。”
两人骑上骏马离开营区,踏入一望无际的草场。
在路上,枪骑兵上尉忍不住问道:“伊万大人,我看您经常关照那两个孩子,是否方便透露一下……”
伊万苦笑着摇摇头:“哎……又是那些做饭的大婶在传我的闲话……她们是不是说那两个孩子是我的私生子和私生女?”
上尉点了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儿,但我不相信这些八卦传言,大人,您不是那样的人。”
“哈哈哈!感谢你的信任,小伙子!”伊万朝着对方做了个感激的手势:
“反正路上没事干,就告诉你好了;
那俩孩子是我十年前在战场上捡来的孤儿,他们住的房子被加农炮夷为平地,父母全死了,就剩他们姐弟两人可怜兮兮地坐在废墟里挨饿,我当时恰好带着部队路过,
一开始想要把他们送到附近城市里的孤儿院,怎奈长期相处以后有了感情,于是就把他们姐弟俩带回了咱们草原。
我给他们起了草原人的名字,姐姐叫玛莎,弟弟叫沙夏,我把他们寄养在亲戚的牧场里,由我出抚养费,每次回来我都不忘了去探视他们,给他们带礼物,讲故事、教他们草原人的文字和传说,他们看待我就像父亲。
久而久之,附近的人就开始怀疑这俩孩子的真实身份,认为她俩是我的私生子和私生女,我对此也是一笑置之,无所谓,随他们说去吧,反正我爱这两个孩子。”
“伊万大人,您真好心!”枪骑兵上尉赞道。
“嘿嘿,人们都说我是战场上的屠夫,手下亡魂无数,除了杀戮一无所知,却没有多少人真的懂我……”伊万元帅摇着头说道,他看向前方:“我们到了,下马吧。”
这里是茂密草场上的一片小丘,远方就是大片的湿地,微风袭来,吹动着芦苇和野花,发出沙沙的声响。
伊万元帅将便携式拴马桩用力插进泥土里,把战马栓到原地,然后朝着小丘顶端步行,枪骑兵上尉举着火把紧跟在后方。
走到小丘顶端,伊万元帅回头说到:“小伙子,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向我妻子道别。”
月亮照耀着地上的花岗岩墓碑,伊万摘下手套,蹲下来拔除覆盖墓碑的杂草,用手掌轻轻拂去泥土和砂砾,使得上面雕刻着的字母变得清晰可见:
“这里埋葬着的,是一位美丽的妻子、慈祥的母亲,瓦尔瓦拉·波普拉琴科。”
伊万跪下来吻了墓碑,他拔出匕首,割下周围的野花献给亡妻,随后,他摘下了自己的戒指,埋进土里。
他有预感,这次战争将会是自己的末日,几百年来,他家族的每一代人都能预感到自己的死亡,至于为什么,没人知晓。
没有恐惧、没有彷徨,他现在什么也不怕,他有两个女儿和两个儿子来传承家业,作为战士,他只要专注于战斗,尽力做好就够了。
风儿吹散了雾气,可以望到远处湿地上的一对对白天鹅,
伊万最喜爱这些优雅的动物,他知道,白天鹅喜欢集群营巢,有固定的配偶,它们实行一夫一妻制,一旦配对后永不分离,若一方死亡,另一方则不食不眠,一意殉情,所以,草原上的人们把天鹅比喻成忠贞爱情的象征,甚至还为此作歌谱曲。
伊万从武装带上抽出竖笛,坐在小丘边缘,望着湿地中的一对对白天鹅,其中有一只孤零零的,显得非常虚弱可怜,于是他说道;
“看呐,可怜的家伙,你也是没了配偶,是吗?就像我一样……”
他拿起竖笛,吹奏起一首《天鹅颂》。
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枪骑兵上尉听到熟悉的旋律,轻声吟唱起来:
“
我的胸中,
满是叹息
你的美丽遥不可及,
悲伤使我哀恸不已
冬天悄然来临,
不能振翅飞翔
生命的枷锁太过沉重
但不久它们终将粉碎
我将会再次伸展羽翼
这是梦吗?
我曾爱过的种种,
呼唤着我的名字
生命中的每一分钟
从我身旁匆匆逝去
在心中我深知,
我能展翅高飞
终结之时我愿,
找到心中净土
新生之羽翼伸向黑夜
腾空而起,乘着清风
渴望与你重逢,
是我长久之夙愿
我们终将再度相互依偎
你的双眸如钻石般璀璨耀眼
又似夜空划过的闪电,
照亮黑暗中沉寂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