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不少人的额头布满了汗珠,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湿。
“治粟内史何在?”
嬴政冷漠的看着下方跪着的文武群臣,点名喝道。
“陛,陛,陛下……老……老臣在!”
治粟内史身为十卿〔前文提过加太学〕之一,总揽天下钱粮之要职。
听到陛下喊自己,直接跪着一路上去,神色慌乱道。
“你负责天下钱粮,掌管国库多年,准备如何赈灾?”
嬴政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治粟内史,质问道。
“陛,陛下……帝国连年征战,多年来浩大工程从不间断,国库亏库,实在无钱粮可赈灾啊!”
治粟内史用衣角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叫苦不已道。
“六国之财尽归秦,天下之富皆入库。大秦斗米不过十钱,工程虽巨,可耗费甚少。匠资虽广,却多为徭役。土木虽重,俱赋予刑徒。”
“你来告诉朕?国库中的钱粮都用到哪里去了?”
嬴政的声音冰寒刺骨,让人如堕冰窖。
“陛下,国库每一笔开支都有账本详细记录……”
治粟内史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嬴政从桌案上,捧起一摞竹简,直接扔在了治粟内史的面前,大声喝道:“这就是你的账本?”
“回陛下,正是。”
治粟内史看了看面前地上的账本,用力点了点头道。
“朕且问你,一万人每日所需口粮几何?”
嬴政虽然表面不动声色,神色古井无波,但却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直观感受。
“回陛下,一百石粮足矣。”
治粟内史心中叫苦不已,到了此时,他已然明白,自己要完了。
“朕再问你,依大秦律工匠每日工钱几何?”
嬴政板着面孔,继续质问道。
“回陛下,不得超出十钱。”
治粟内史一张面孔上,再也无法保持镇定,露出一丝慌乱之色。
“朕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国库钱粮到哪去了?”
嬴政见差不多了,爆喝一声道。
“陛下……老臣罪该万死。”
治粟内史直接瘫坐在地,满脸颓废之色道。
“尔等位极人臣,高官厚禄,朕自问待尔等不薄?”
嬴政目光扫视下方跪着的众臣,字字珠玑,厉声问道。
“陛下天恩浩荡,臣等感激涕零。”
文武百官全都异口同声道。
“你官拜十卿位,爵领关内侯,岁入二千石,一人之尊崇,满族受益之。”
嬴政再次把目光投向治粟内史身上,一副心痛不已的样子道。
“陛下,老臣知罪,知罪啊!”
治粟内史连滚带爬,再次上前几分,不断磕头求饶道。
“铁鹰卫何在?”
嬴政大喝一声。
当即殿外走进来四名威风凛凛的甲士,对着嬴政拱手一拜道:“陛下。”
“治粟内史何义枉顾君恩,欺君罔上,贪赃枉法,罪不可赦。敕令剥去官服,夺职削爵,抄家灭族,以正国法。”
嬴政挥了挥手,神色冷漠道。
“喏。”
四名甲士,当即上前,直接拔去治粟内史的官袍,然后驾着他便向殿外走去。
治粟内史何义一颗心彻底跌入谷底,拼命挣扎。
可他已是腐朽之身,哪里是四名甲士的对手,根本动弹不得分毫。
事已至此,他哪里还能管那么多。
陛下斥责自己至今,也不见有人上前求情。
他的内心已经彻底绝望了,陛下就连审问自己的意思都没有。
这根本不给自己半分机会啊!
“陛下……老臣举证揭发……老臣要揭发……”
治粟内史何义慌乱无比,眼见就要被四名甲士押大殿之外,连忙开口道。
嬴政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之色,对着四名甲士道:“放开他,暂且退下。”
“喏。”
四名甲士放开了手中的何义,再次对着嬴政一拜,然后便再次退出了大殿之中。
“陛下……老臣举证揭发,可否减罪?”
何义从大殿门口一路跪到嬴政大殿之下,神色苦苦哀求道。
嬴政撇了他一眼,沉声道:“若有实证,虽功不抵过,国法无情,但朕可法外开恩,为你何家留一缕香火延续。若敢信口雌黄,随意攀咬,朕保证大秦再无何姓之人。”
何义忍不住打个寒颤,陛下之意,是自己若继续冥顽不灵,便要诛姓啊!
“陛下,罪臣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次欺君。”
何义低着头,有些惶恐道。
“说吧!朕听着,满朝文武大臣也在听着。”
嬴政话语颇有些不耐道。
“陛下,臣这里有一份密奏,上呈陛下御览。”
何义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本新发型的纸张制作的奏折,双手高高举起。
看着这一幕,不少人心中暗暗打鼓,脸色难看无比。
嬴政高高在上,将众人的神色自然尽收眼底。
水至清,则无鱼,人质察,则无徒。
这点道理他还是很清楚的,这世上谁的屁股又能干净了?
只不过事有轻重缓急,只要不是太过火,他也不愿大动肝火。
中车府令佰卓立刻走了下去,接过何义手中的密奏,呈给了陛下。
嬴政拿过密折,仔细观阅一番,越看脸色越加难看。
信宫大殿之中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几乎屏气凝神,低着头,惴惴不安。
更有不少人,心中默默祈祷着……
过了一会,嬴政放下手中的密折,然后目光深邃的在大殿之中一一扫视而过。
“来人,将何义暂打入黑冰台死牢,等候发落。”
嬴政再次大声吼了一声,吓的下面不少人,打了一个激灵。
当即有甲士走了进来,将何义拖了出去。
嬴政手中拿着密折,站了起来,看着下面的文武百官,冷冷道:“这折子之中,不少人就在这大殿之上站着,更有一些人身居要职,权倾朝野。”
“你们很多人都是大秦帝国开国之功勋,朕念及君臣多年之情谊,不想株连甚广,更不愿帝国功勋血溅当场。”
“朕给你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就不公之于众了。”
“天下如今灾荒四起,明日章台宫会架起一尊大鼎,自朕起始,有钱捐钱,有物献物。”
“这密折上的人,若有谁敢出工不出力,拿了十钱,却只还回来九钱者,朕只能告诉你,日后好自为之吧!”
所有人心中一寒,陛下口中的威胁之意毫不掩饰!
问题是,那密折唯一知情人已经被陛下关入黑冰台死牢之中!
这天下如今还知晓密折上名单的人,就只有陛下了啊!
王翦也是眼皮直跳,陛下,这太狠了!
未知往往才是最恐怖的,身在朝局,又有几人真正能过出于淤泥而不染尘埃?
如此以来,哪怕那些不在名单之人,也会人人自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