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郡淮阴县……
自夏分天下九州之地,以淮河为界,淮阴分属徐,扬二州之域。
商周以来为东夷所窃据,春秋吴逐东夷,收复淮阴之地。
吴越相争,越得吴地,楚越之战,越为楚威王所灭,自此淮阴流域终归楚。
后大秦东出,横扫六合,划天下四十八郡,淮阴归属泗水郡。
淮阴载册之户二万户,人丁十三万,长居淮阴县城七千户。
依淮河之水利,淮阴粮产,商贸一直名列泗水之冠。
大秦帝国新政推行,淮阴楚国旧贵昭氏因拒朝廷法令,而被灭族。
轰动整个泗水郡,一时间楚国旧贵人人自危,纷纷上交自家田产。
原本淮阴众多农户并无自家田产,只是为那些贵族种田,一年到头也只是勉强糊口度日。
自从田地分到手之后,这些穷苦百姓仇视抗拒朝廷的心,也渐渐淡化,纷纷转而拥戴帝国。
士农工商,税赋十去七八,他们全都是最终的受益者,无不欢呼转而投向帝国的怀抱,成为帝国最忠诚的拥护者。
从前有很多人散播秦人如何残暴,秦庭如何凶狠,肆虐天下百姓。
可如今这些谣言不攻自破,那些散播谣言之人,几乎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在风云波诡的战国时代,底层民众本就无太多家国情怀。
许多地方今日是楚人,明日就可能是秦人,韩人,齐人。
更有不少人为了繁衍生息,移民逃亡强国,更是如走马观灯,屡见不鲜。
国籍在变,唯一不变的是那日复一日,越来越繁杂的税赋与越来越困难的生活。
如今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眼见生活一天比一天好,他们自然分得清孰好孰坏。
对他们而言,谁真心为他们谋福,那谁便是他们的君王。
与权贵相比,他们一直都是受到压迫的群体,而非受益者。
如今他们成了受益者,反倒是那些从前一直欺压自己的权贵成了受害者。
他们怎能不开心?
淮阴根据人丁之数,依大秦新律,修建学堂共有百座,以供百姓子女读书识字。
学分上中下三级,下为五至十岁幼儿启蒙之学。中为十一至十五岁之少年奋发之学。上为十六岁至二十岁,青年图强之学。
十五载寒窗苦读,学成则入咸阳太学深造,五载结业,择优入仕,为国尽忠,为陛下效力,为天下众生谋福祉。
以吏为师,世族垄断书籍的时代,自此一去不复返。
随着大量书籍批量印刷而出,世族赖以生存的知识力量,彻底被粉碎。
陛下召集诸子百家齐聚咸阳,共同为学院制定了所学之本。
短短几个月,很多帝国幼儿几乎能会一两首学院所教导的儿歌。
其中最炙人口快的便是《我们是帝国栋梁的接班人》,其中《我的帝国》更是让天下百姓纷纷传唱。
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
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这是美丽的帝国,是我生长的地方。
在这片辽阔的土地上,到处都有明媚的风光。
姑娘好象花儿一样,小伙儿心胸多宽广。
为了开辟新天地,唤醒了沉睡的高山,让那河流改变了模样。
这是英雄的帝国,是我生长的地方。
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到处都有青春的力量。
好山,好水,好地方,条条大路都宽敞。
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戈矛。
这是强大的帝国,是我生长的地方。
在这片温暖的土地上,到处都有和平的阳光。
坊间传闻,这些让人心血澎湃的歌谣,皆是陛下所着。
至于是真是假,那便无人得知了。
淮河之畔,一名身材高大,面色饥黄,脸色有些苍白的青年手持一柄竹竿垂钓。
回想自己这二十多年来的种种过往,他眼神露出悲凉之意。
饥寒交迫,寄食邻里,去年好心的亭长收留了自己,本以为自此可以衣食无忧了。
可没想到好景不长,前不久自己又被亭长夫人扫地出门了。
始皇帝陛下仁爱,分天下良田于民。
他也分到了田,可他不甘心一生窝寄于田野之间。
将所分良田卖给了邻里,只不过很快良田所卖之钱,便坐山吃空了。
这几天来,他是颗粒未入腹,饿的他是两眼发黑,前心贴后背。
用饥肠辘辘来形容现在的他,最为恰当。
钓了半天鱼,不知是不是天公不作美,别说鱼,连个鱼影他都没见到。
就在他肚子发出咕咕叫声时,一股扑面而来的香气,传入了他的鼻子之中。
循着香气,韩信看到不远处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座凉亭。
他露出疑惑之色,按照常理,这河畔他也是常来,什么时候有凉亭了?
看上去好像新建?
一名留着美须,面相消瘦,气势十足的中年人坐在凉亭之中。
凉亭的石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看的他是不停的咽口水。
就在青年不要命吞咽口水之时,他看见那凉亭之中坐着的中年人向自己挥了挥手。
青年眼神散发着绿油油的光芒,早已饥肠辘辘的他哪里还能忍住。
一路狂奔,直接来到了凉亭处,很快他就压抑住内心的饥饿感,朝着中年人施礼一拜道:“淮阴韩信,不知先生相邀所为何事?”
韩信嘴上这样说,可是眼睛却直勾勾的望着石桌上的各种佳肴,口水都差点流了出来。
“吃吧!”
中年男子打量着韩信,并没有在意韩信的样子,而是笑着道。
韩信鞠躬一拜,然后立刻开始风卷残云起来。
大约半个时辰,石桌上的佳肴几乎尽入了韩信腹中。
吃饱之后的韩信这才想起,自己这是承人之惠了。
“不知先生高姓大名?韩信今落魄至此无以为报,有朝一日必将厚报。”
韩信再次拱手,一脸认真之色道。
“小兄弟说笑了。”
消瘦中年男子给自己倒了一杯美酒,然后轻轻抿了一口道。
“先生怀疑信实乃人之常情,但请先生告知。”
韩信并不生气,自己这话说的的确有吹嘘之嫌,他虽然自信,可别人如何能够相信自己?
“将死之人,告知姓名又有何用?”
消瘦中年放下手中的青铜酒爵,看着韩信,叹了一口气道。
韩信顿时脸色一变,惊疑不定的打量了一番消瘦中年,见他不像说笑?
自己也不认识此人,于是他强行压抑住内心的不满。
这么多年来,忍辱负重对他而言,早已司空见惯,惊疑不定道:“先生此话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