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正是稻谷插秧的季节。
与曾家村反方向离得甚远的边罗岭山脚下,边罗村的农民们正如火如荼地在农田里插着秧,个个弯着腰,两两三三边说着笑闲聊,手下边快速地插秧。
其中皆是正值青年或壮年的男子,只在最边角处一块农田里,一个面容姣好,蒲柳身姿的少妇混在众多男子间,辛勤地劳作着。
时值正午,男子们家里的妻子或母亲或闺女陆陆续续送来了午膳。
或父子,或兄弟,两两成行已收拾着在田地边径上歇着,开始用各家送来的简易膳食。
少妇无人送午膳来,她也随着走到自家田地里边上的干草堆上坐下歇着,坐着敲了好一会腰,捏了好一会肩膀,方自草堆上早就备好的一小包干粮里取出一块烧饼来。
咬几口烧饼,再喝一口水,这便是少妇的午膳。
用完午膳后,少妇与其他男子一般,又开始一下午的劳作。
很快日暮,田地里只余下两三个男子还在劳作着。
少妇望了望渐落西山的太阳,又望了望周边寂静的旷野,她插秧插得慢,自家那小小的两块农田,到现在她也没插满秧。
可她急忙收拾起来,她要归家了。
阴十七家中并无需要耕种的田地,但她与陶婆婆长年到县郊外的山上采药回来卖些银两,少了她去采药,陶婆婆所采的药量又恢复到了五年前还没有她的时候。
所幸阴十七现今每个月皆有些许的俸银,捕快月俸是一两银子,快手是五钱,至于捕头的月俸,她还未摸清楚,等找个机会问问花自来。
一两银子等于十钱,一钱等于一百文,也就是说她每月有五百文,一个包子就一文钱,她可以买五百个包子!
算到这,阴十七很没志气地兴奋了。
她正在捕快吏房里窜门,与陈跃掰着手指分享她头一个月领到的月俸,突然间就听到花自来的鬼吼鬼叫:
“十七!快给老子滚回来!有案子了!”
阴十七立马听话地自隔壁滚回捕头吏房,睁大了眼问:
“什么案子?”
嘴上问着,心里边隐隐觉得该又是命案了。
果然听花自来道:“边罗岭山脚下发生命案了!”
少妇死了。
后脑勺先被凶手趁其不意狠击了一下,至于是用什么击的,石仵作自伤口处猜测,应是石块之类的,随后花自来在少妇身死的那处农田附近找到了沾有血迹的大石块。
看到那块大石块时,阴十七再次叹感可惜古代没有可以提取指膜之类的先进仪器。
不过换作现代,除非凶手是故意的,否则也不会留下这么有力的罪证。
那一击并非少妇致死的原因,只是致少妇昏倒不醒,凶手再用利器砍下了少妇的右臂,自臂膀衔接处到右手掌整条胳膊一刀砍下,干净俐落。
整条胳膊生生砍下,少妇必然被疼醒过。
可那时她的整条右臂已离了她的身体,那样的剧痛可以疼醒被突然击昏的她,同样可以疼死她,何况右臂的伤口在砍下的瞬间,便血流如柱。
不消片刻,人便会生生流血过多致死。
石仵作断定,少妇后脑勺被击处并不致命,她是流血过多致死。
珍稳婆也为少妇里里外外再检验了一遍,身上再无其他伤口,也没有被侵犯过的迹象。
至于置少妇死地的利器,有可能是剑、刀、斧头等皆有可能。
凶手能一下击昏少妇,又一刀砍下右臂,花自来猜道:
“凶手应该是一个成年男子……”
说到这里,他想起曾品正与李世宝这样的异于常人的少年来,又改了口:
“呃……成不成年的先不论,但我敢肯定,凶手绝对是一个孔武有力的男子!”
展颜、阴十七暂时表示赞同。
毕竟就目前所呈现的线索而言,花自来这个猜测是最大的可能。
看完少妇的尸体,又听完石仵作与珍稳婆的尸检结果,捕头吏房里的三人决定兵分三路。
在发现少妇时,他们便知道了少妇是边罗岭山脚下边罗村村民,新寡,夫君姓苗,村里人背后都称之为苗寡妇。
苗寡妇夫家除了她自已之外,已没旁的亲人。
夫家倒是有那么不大亲的两家亲戚,但自她夫君不幸溺水身亡之后,便皆嫌弃她晦气,已不相往来一年多。
也就是在苗寡妇夫君死后,帮着料理完她夫君的身后事之后,这两家亲戚便明讲不再与苗寡妇往来,她是去是留,他们也不会管。
夫家无人管,便无人来认尸,更无人来领尸回去下葬。
没法子了,花自来只好亲走一趟苗寡妇的娘家通知一声。
展颜则到发现死者的案发现场周边了解各种情况,什么都摸摸,打听打听,看有没有谁在现场目击过案发。
余下阴十七的任务便是直接到苗寡妇家及邻里查探。
苗寡妇家很简单,进了用土与砖简易造建的院门后便是一个小院子,再便是一间被隔成正屋与厨房的房舍。
院子里被开恳种了些菜,菜苗是刚刚长出,葱葱绿绿的一片,煞是好看,一时间与少妇的死在阴十七的脑海中,形成了十分讽刺的鲜明对比。
绕走过那块小小的菜地,阴十七进了正屋。
正屋又被隔成了小小的待客厅堂与歇息的寝屋,很小,很逼仄。
但她置身于其中之时,同时也感到了一种温馨的感觉,想来苗寡妇与她夫君的感情应当是不错的。
两刻钟的时间,她将苗寡妇的家里里外外给翻查了个遍,连厨房灶台底下都没有放过,却是毫无收获。
她想夜间子时,她得再来一趟。
但不是边罗村,而是边罗村出去恰好处于边罗岭山脚下的那一片一望无际的农田,那个发现苗寡妇身死之地。
是不是真正的案发现场,今夜子时便能揭晓。
阴十七刚走出苗寡妇家门,便觉有什么东西自右边泼过来——她急忙往左闪去!
很不幸的,她躲过了右边,却没躲开左边。
半个身子湿溚溚的,浑身的尿骚味。
阴十七呆愣地看着眼前一位鹤发老人,又看了看左右两旁各端着一个还残留少许澄黄澄黄液体的铜盆的两个成年男子。
鹤发老人及时解释道:“差爷莫气!这也是为了给差爷驱驱邪,去去晦气,我们并无恶意!”
驱邪?
去晦气?
此时此刻,阴十七很想咬牙窃齿地回一句——真他娘地太感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