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明对于这一天的到来早有预感。所以,为了防止叛乱,他诛灭的“贼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只揭竿而起的白眼狼,竟是他一手养大的女婿。
敬蝉殿外,到处是厮杀声与刀剑相击的铮鸣。
门内空无一人,玉明端居正位之上,气势不堕。
没有随从,他还是一门之主。
坚实的大门被人徐徐推开。入门者周身红衣,却如同死神一般面无表情,每一步走得带着炼狱中的煞气。
“老夫自认待你不薄。”
玉明怒目园瞪,说这话时恨不得食其肉,枕其皮。
可来者并不接话。
等他走几步,玉明又劝。
“难道不能看在流萤的份儿上?你不就想要这个位子?反正我膝下无子,早晚不都是你的?何必急在一时?”
那人还是不说话,他只是一步一步地逼到阶上。
这时候,玉明眼里忽然闪现出一抹阴狠又得意的神色。
他轻轻扯开座位边上的一个细小绳结。
只听“嗖嗖”几声,殿宇两边的刀剑箭矢如雨点半袭向孙澈。
然而玉明的目光逐渐又阴狠自得变成了惊疑和恐惧。
他徒手接白刃,用一柄飞来钢刀,挡开了其余所有的打飞向他的兵器。那些还没碰到孙澈边片衣角就断成几截的钢刀,都是玉明巅最精锐武器。
孙澈依旧从容地走近玉明,巨大的气泽将他压制在主位上不能动弹,那人钳住了他的脖子,如同提着一只鸡,或者一只鸭。
“你,你……你从何处,偷得我的‘焚天诀’?”
玉明不甘心地瞪着他。
孙澈终于才问:“你用南滨铜矿与陶丞交换了什么?”
南滨铜矿。
提到这四个字,玉明的神色忽而变得苍白。
他闭上眼睛,打算慷慨赴义。然而孙澈却没打算就这么让他死。
“我把玉流萤交给伺候她的那个小婢子了。还有薛夫人,听说她又有了身孕……”
“孙澈!你这畜牲!”
玉明嗓子喑哑,骂声也变成了呜咽的气息。
“我哪里对不起你,你竟然如此……”
“忘恩负义”四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孙澈便冷声打断。
“没有,岳父。”
他坦然地说。
“养狗,本来就要给肉吃,狗才为你跑。”可无论你怎么对他好,也只是在养一条狗而已。
孙澈闭上了眼睛,大殿之上只剩下“咳咳”两声碎响。
他不忍多看,转身离去。
殿门外,身姿瘦弱的小婢子正在等他,只是偶然瞥见了门中的场景,不自觉留下两行清泪。
“痛快吗?小婢子。”
“我不是婢子。”
女孩擦掉眼泪,露出坚毅明亮的目光,十九年来,她终于敢说一句,“我叫玉流光。”
在她身后,满横遍野。
各处人手此时也已经顺利完成任务,逐渐集结来此。
那身穿朱红嫁衣的女子眼中再也不见往日的爱慕与自傲,只剩下满腔的恨意,如两竖冷箭射向高台上并立的男女。
“贱婢,如今你满意了?若我早知有今天,绝不会留你苟活至今……”
玉流萤如同市井村妇一样破口大骂,满嘴污言秽词,全部不见当日矜贵风雅的大小姐气度。
听着骂声,玉流光面不改色,只慢慢走到她面前,语气温柔如昨,道:“我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嫡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