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凯何时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他家境优渥,迎来送往,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不在见到他时,恭敬地称呼他一声‘小赵爷’?
而如今,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踩在脚底下,甚至沦落到要被赶出去的地步。
赵凯双手紧掐住轮椅固定扶手,戾气横生,音色尖锐高亢。
“温同仁!你胆敢这么对我!”
“信不信我让你温家鸡犬不宁!”
威胁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
温同仁对此视若无睹。
他见玉器店老板完全不作为,一副‘我不想得罪人,求你放过我吧’的模样,当即选择下楼梯,自己动手开干。
他步履矫健,大踏步下楼,衣摆带风,来势汹汹。
赵凯为了凸显自己对长辈的诚意,只身一人来店里的,家里给他配的司机留在停车场了。
眼见温同仁朝他奔来,而且目光不善,顿时有些心慌。
“温同仁,你...你要干嘛!”
“我爸是...”
温同仁遇人处事一贯儒雅随和,可现下他很不爽,非常不爽。
自己倾注心血珍藏呵护的宝贝,居然被个欺男霸女的恶棍盯上了,他要不把恶棍打得满地找牙,还怎么配当人父?!
“我管你爸是什么东西!你居然敢打我女儿的主意,你这种人,也敢肖想我的宝贝女儿!”
低吼结束,温同仁一脚朝轮椅的充气后轮踹过去。
轮子在外力的作用下,猛的向后滚了数圈,赵凯为防止轮椅侧翻,只得赶忙拉下驻立刹车。
温同仁见自己刚刚那一下居然没把人踹出多远,立刻又大跨步走过来,强行握住后背握把,抡使全身的力气,将人和轮椅往户外拖拽。
赵凯彻底慌了。
他从小顺风顺水长大,遇到困难了,都是父母帮着解决,哪里直面过此等情况。
一时间各种污言秽语不断地从嘴里往外冒。
温同仁听见诸多不堪入耳的脏话,更加坚定绝不能让这种人靠近婉婉的想法。
他拖拽着轮椅握把,一脚将玉器店的大门踹开,暴力的连人带车掀到毒辣的太阳光下。
“你骂!尽管骂!反正丢得是你赵家的人!”
赵凯:“*#…&@信不信让我爸…!…%¥……你全家……”
温同仁完全漠视耳边的谩骂,执意拉着一人一椅,愤然的将其往不远处的垃圾桶掹扯。
刹车固定死了,轮子无法动弹,却又有人横拖倒拽,车轮与地面相互摩擦,印出两道深深的黑色辙痕。
三步并作两步,温同仁把赵凯带至垃圾桶边,脚步停下。
他手指着对方鼻子,高大的身形在赵凯身上投出一片阴影。
严正警告:“赵凯!别人怕你爹,但我不怕!”
“就算你父亲手握权柄又如何?想毁我温家,你们得押上毕生的心血与所有的气运!”
“这场豪赌,你且问问你爹敢不敢上牌桌!”
“还有,奉劝你一句,生长富贵之家,嗜欲如猛火,权势似烈焰,若不自醒,必将自烁!”
“言尽于此!”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
温同仁希望温婉一直是他的婉婉。
却也晓得,这仅是他的一厢情愿。
女儿大了,胳膊肘开始往外拐了,不用家长催,懂得自己主动解决人生大事了。
纪冷明迂呆了点,一看就知道不会讨女孩子欢心,生活也没什么情调。
跟他在一起,估计婉婉都气坏了,他还一无所知地问她‘好端端,你脸怎么红了’。
人嘛,哪有没缺点的,圣人相处久了,也有一大堆毛病。
好在小伙子人品不错,有底线,有信仰,有责任感,心中持怀光明,浑身沸血燃烧。
物欲横流的社会,这种人灿烂又稀少。
曾经,温同仁以为爱护女儿的方式,是尽可能的予取予求。
但后来,他看到婉婉一系列叫人痛心的举动,方才明白,他忽视了人伦之中的言传身教。
直到再后来,纪冷明替他把游走钢丝之上、濒临疯狂的婉婉拉回了正轨。
自那刻起,他的女儿,拥有了蓬勃的生命力,眼中多出了希望的灼烈。
和正直的人在一起,或许生活也不会一下子变得多好,但一定可以阻止人生变得更坏。
歪风邪气刮不过来,魑魅魍魉侵扰不了,由生至死,独享一枚安乐窝。
温同仁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温婉来之不易的珍贵的和平,与即将来临的幸福!
或许,这就是如山的父爱吧!
另一边。
赵凯被温同仁丢在垃圾桶旁,满心愤懑,无处宣泄,他发出嘶吼声,不断地用力捶打固定扶手和轮椅大架。
他所在位置地面不算平整,这么大动静的动作,使得身下的椅子重重地颠簸了下。
赵凯没能及时控制住身体,一下子被翘起的轮椅给甩了出去,非常狼狈地跌倒在垃圾桶边缘,两手按在烂菜叶和不晓得什么东西的黄白黏液上。
天气炎热,阵阵食物残渣发酵的味道扑鼻而来,熏得人几欲作呕。
上次温婉把赵凯踢下楼,他身上的伤势还没好,这回又猛地跌倒在地,新伤加旧伤,全身骨头没有一处不痛。
这种深入骨髓的痛感,逼迫出淋漓的热汗,更加极大的加剧他内心深处的忿恨。
年轻男子双手支撑在被太阳灼得发烫的水泥地上,紧咬牙关,一点一点的拖着受伤的腿往前移动。
水泥地面粗糙,赵凯又细皮嫩肉,稍稍一磕,一块皮便破了。
他扫了眼胳膊、腿上的血痕,眼底的癫狂开始蔓延。
他爬行到轮椅边缘,沾着灰尘、血迹和污秽的手,从轮椅储物格里掏出手机。
先是联系了自己的司机,接着打电话给他爸。
赵虎接到电话时,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音调依然平静无波。
“阿凯,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而赵凯在听到父亲声音的那刻,整个人犹如跌进沸水里,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摧残,令他压抑地轻哼出声。
赵虎察觉到儿子不对劲。
赶忙问:“阿凯,你怎么了?说话!”
赵凯撕咬嘴唇,口腔内尽是血沫。
他的残狠的、阴冷的、嗜血的声音,透过手机扬声器,传递到赵虎耳中,叫这个身居高位的中年男人虎躯一震。
“爸!”
“你记住,你儿子今天受尽温家欺辱!”
“我想温同仁死,我要看温婉跪下来求我,我要温家灭!”
“爸爸,请你务必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