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还是慢了一步。
纪衡请的侦探是老江湖，意识到事态不对，趁着某个空档，人已迅速逃离。
温婉再度赶到疗养中心时，只接到了一份装有摄像头拍摄下来画面的U盘。
无奈之下，温婉只好带着监控视频回c市，准备找人查查视频里出现的风衣男子的信息。
——
另一边。
愁眉苦脸的孙彪和赵乐虎决定把政府的安排告知给纪冷明，看看老板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纪冷明在听到这一消息时，也相当震惊。
除了震惊外，还有愤怒。
但细想之后，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纪冷明很冷静的分析。
“第一，有人在搞鬼，是不是真的有人搞鬼，是谁在搞鬼，有待调查。”
“第二，人家说了，只是‘有可能剔除’，并不是一定会剔除，人家愿意把小道消息透露给你，表示这里有回旋的余地。”
“第三，既然有回旋的余地，换言之，那就是需要咱们主动上门谈判，对方掌握主导地位。”
“挂咱们电话也好，拒接也好，含糊其辞也好，可能只是逼迫咱们就范的手段具体情况。”
“无论怎样，都需要和财政局的领导干部聊聊才能知道。”
说完。
他用自己的手机给财政局局长办公室打了通电话。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对方没有直接挂断，也没有推三阻四，而是让纪冷明‘稍等’。
不到三分钟，电话另一端响起一道成熟老练的声音。
一开口，便是——
“是纪冷明吧？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打电话过来，我现在正忙，咱们可以约个见面的时间。”
纪冷明一系列念头一闪而过，随后才表示：“今晚可以吗？我在金枫楼设宴。”
电话另一端的人心想：这个小伙子还是挺上道的，把他晾这么久，心思总算没白费。
一口答应。
“行！不过我手上工作多，可能会晚点到，让你等我，不会介意吧？”
纪冷明姿态放的还是很低的。
“当然不会介意，我找人预定位置，您晚上一定要来！”
结束通话。
纪冷明脸阴沉的能滴水，这副表情，把孙彪吓了一跳。
“老板，怎么了？对面说啥了？”
纪冷明冷笑：“人家是故意的，等着拿捏咱们呢！”
孙彪联系前后，明白老板的意思了。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不是说有人搞鬼么，难道就是这个局长在使绊子？”
纪冷明摇摇头：“晚上就知道了！”
——
晚八点，金枫楼金碧辉煌。
大厅正中央立着一座纯金雕琢的枫树，无论是树枝树干树叶，每个细节，都完整还原枫树的形态，并于通亮的灯影下散着夺人心魄的光。
三楼靠窗包厢，冷菜早已上齐，但包厢内空无一人。
纪冷明、赵乐虎、孙彪三人都站在金枫楼楼下喷泉池外，翘首以盼财政局的宋局长大驾光临。
赵乐虎在纪冷明的要求下，把一头乱糟糟的发型剃成了寸头，搭配西装、皮鞋和金丝眼镜，看上去，有那么点斯文败类的职场精英的味道。
他又一次看向手表。
烦躁的嘟囔：“都快八点了，这个老东西不会放我们鸽子吧？！”
孙彪也等的相当不耐烦，不屑道：“官嘛，总是要有点架子的，不然怎么控制咱们小老百姓啊！”
倚着大理石雕像的纪冷明默不作声。
他本是想进包厢等着的。
但宋局长的秘书提前打来一通电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他们局长喜欢热闹，不爱一个人走楼梯坐电梯。
换个说法，就是宋局长一下车，就要看到有人在迎接他。
大晚上的，他们三个人，就因为宋局长秘书的一句话，呆站在室外一个多小时。
孙彪见自家老板兴致不高，顾及他年纪轻，便说：“要不我和乐虎等着得了，你去包厢里坐着？”
纪冷明摆摆手：“我没那么娇贵。再说了，那么爱排场的人，只留你们，没有我，恐怕会认为咱们不给他面子！”
两人一想，正是这个理。
晚上八点半，宋局长和他的助理、秘书才姗姗来迟。
车门一开，一位梳着背头、个头不算高的中年人下了车。
对方装扮相当休闲，一身价值不菲的柔软的布料，看样子，并非从会议桌上直接下来，可能是特意回家换了衣裳。
他看到等待着的纪冷明三人，眼前一亮。
“你就是小纪吧？”
说着走过来，亲切的握住纪冷明的手。
纪冷明不爱和人有肢体接触，但此刻，也只能忍着。
“领导好，一路辛苦！”
宋局长：“不辛苦不辛苦。”
“哎呀，大晚上的，怎么在外头等我呀，着凉了怎么办？快，快，进屋，顺便喝点热的去去寒。”
他拉着纪冷明就往金枫楼VIp通道走去。
“别看已经五月份了，夜里还是很凉的，你说你，在包厢等着就好了，非要到外头来！”
纪冷明、孙彪、赵德松几乎不约而同的在想：还不是你让我们在外头等的，现在又来装什么好人。
桥豆麻袋都没你会装！
怕纪冷明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孙彪和赵乐虎赶忙凑到前头。
孙彪腆着笑脸：“宋局长好，我是孙彪，是小纪总的左右手，也是公司...”
宋局长朝孙彪瞥去一眼，连嘴都懒得张。
立刻有宋局长的秘书拦住孙彪。
“领导正在和小纪总说话呢，你有什么话，稍后单独再聊。”
等秘书说完，宋局长才意有所指的拍拍纪冷明的手背。
操着语重心长的口吻说：“还真是年轻人啊，哪有领导说话时下属插嘴的，你以后要多注意点，可别一味纵容，坏了规矩！”
纪冷明心中的不悦都快溢出来了。
赵乐虎趁机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注意自己的表情。
纪冷明这才稍稍压下心头的火气。
“先不说这些了，我点了些菜，因为晚上了，都是些好消化的菜品。您待会儿看看菜单，有没有其他想点的！”
宋局长长长叹一口气：“哎！其实啊，吃饭什么的最头疼了，今天这个要我点菜，明天那个要我点菜，你说说看，我哪里就能吃得了那么多呢！”
这番话，无非是在表示，找他办事的人很多，凸显自己的位高权重。
纪冷明笑笑：“该吃还是要吃的，吃饱了，吃高兴了，才有力气和动力干活不是！”
宋局长立刻笑颜逐开。
“小纪这话说的对！”
“其实啊，干活，最看重的就是动力，没有动力，再大的力气也没用。”
“而人一旦有了动力，王屋太行都能给它搬走！”
纪冷明点头称是。
两人说说笑笑，已抵达包厢门口。
看到包厢的名字。
宋局长念出口。
“金风玉露一相逢，这包厢名字起的好，挺应景。”
说着，踏步进了屋。
纪冷明、孙彪、赵乐虎刚要跟上，却被宋局长的保镖拦住。
秘书解释道：“三位别见怪哈，我们局长吃饭不想受到惊扰，所以呢，麻烦大家把身上的电子设备摘下来。”
“你们想想，要是吃饭时手机震动、响个不停，你们也吃不香是不是！”
“也请放心，吃完饭，一定会将你们的个人物品完好无损的交还给你们！”
纪冷明三人对视一眼。
彼此心知肚明。
干扰吃饭，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恐怕真实原因，是怕偷拍偷录。
想想自家大事，三个人还是忍下了。
交完随身物品，又被搜了身，总算能够入座。
刚坐下，服务员入室，端来茶水。
宋局长拿着茶碗那么一闻，立刻道：“不要这个茶，拿你们的母树大红袍。”
纪冷明以前对茶没什么概念，但跟在温婉身边，多少耳濡目染了一些。
听到宋局长要喝母树大红袍，顿时舌苔泛苦。
这茶可不便宜。
可以说，全国最贵的茶就是它了。
大红袍母树仅存六棵，它产的茶叶，曾在拍卖会上卖出208万每20克的天价。
普通老百姓挣了一辈子的钱，甚至比不上人家喝的一杯茶。
纪冷明知道茶水的钱最后得由自己来买单，但他不想支付这笔费用。
便出言制止了。
“宋局长，来是吃饭的，茶水...就免了吧！”
宋局长一愣，一下子没明白什么意思。
服务员也因他的话慢下了离开的步伐。
孙彪坐在靠近纪冷明的位置，不断拉扯他的衣摆，提醒他，让他注意言辞。
在场所有人，目光都锁定在他的身上。
纪冷明不为所动。
“说句实在话，钱要留着盖厂房、买设备、搞研发、聘人才，我是认真想把晶圆厂搞出来，每分钱都要精打细算。所以...上百万一壶的大红袍，我负担不起！”
“让宋局长见笑了！”
见眼前的小伙子公然违逆自己的意愿，宋局长脸色一变再变。
他轻哼道：“小纪啊，眼光要放长远些。有很多时候，小钱不出，大钱不进，别紧盯碗里的三瓜两枣，也许抛下这点芝麻，你能获得一片瓜田呢！”
纪冷明：“我只知道，芝麻是握在手心里的，可瓜田是瓜农的，不是我的！”
宋局长还以为这小子开窍了呢，没想到，还是别人口中描述的‘油盐不进’的死相！
纪冷明在官场上是很有名的。
他曾被困龙山，引得半城百姓替他声援，又令人大常委为他起草新的法案，这样的人，肯定是不少官员愿意拉拢结交的对象。
但诡异的是，他把所有想与之结识的商人政客都拒之门外了，不少人在他那儿碰了一鼻子灰。
也正是这个缘故，纪冷明在他们的圈子里的名头很大，大家都在猜，谁能驯服这匹烈马，为自己所用。
恰好，宋局长看到纪冷明的企业在申请国家专项资金，一念起，便存了‘治治他’的心思。
见这个小伙子主动约吃饭，还以为他想开了，没想到，还是在跟他谈不切实际的‘主义’！
宋局长也索性不演了，直接明牌。
“小纪啊，你可知道，前两天，有个人找到我，说要投资咱们c市的房地产，愿意在咱们c市花费百亿。”
“我当时心想，这可是好事啊，拉动咱们市的经济，给老百姓谋福祉，这是一件大功德啊！”
“紧接着，我又听人家说了，对方说，投资可以，但有个前提，那就是不能让你的拨款申请通过。”
他轻笑了下。
“一边是百亿投资，一边是咱们市的明星人物，所以，我一直纠结着。”
“原先，以为你是个好孩子，愿意听大人的话，走大人安排的路，这样乖巧的孩子，我帮也就帮了。”
“可今晚一见，倒颠覆了我对你的认识！”
纪冷明并没有被这番言论吓到。
不过也明白了，确实存在‘有人捣鬼’，对方还是投资地产的，那么给他使绊子的人，身份呼之欲出。
而这位宋局长之所以没有听从纪德森的安排，八成是想从中两头吃。
既想捞到纪德森的投资，又想吃到纪冷明的红利。
纪冷明不可能让这种人占自己太多便宜。
已经花几千块请客吃饭了，哪里还能再来额外的花销。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问：“宋局长要是帮了我，得罪的可是地产商，确定你们现在能开罪地产商？”
宋局长以为对方被自己刚刚的话震慑住了。
便把纪冷明手里的茶碗拿走，斜着眼看他。
“那要看小纪总的价码，出的有没有人家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