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胜在樊楼待了七天。也果真吃了七天的年夜饭,直到大年三十。
在七天里,他只离开过樊楼一次,是回太师府给蔡京做理疗,其它时间里他始终坐镇在樊楼之中。
其实,若不是为了等候萧凤的消息,他完全可以离开樊楼,去安道全为他新近购买的宅子里欢度春节的,早在前天下午,潘金莲和阎婆惜就已经住进去了。
其他弟兄们的宅院也都购置妥当,皇甫端、王定六、萧让以及金大坚四家人都已经搬了进去,而且大家也都给他们贺过了乔迁之喜。
但是贴出去的寻人启事不能更改,所以他一直等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只希望能够等来一个关于萧凤的消息。
或许是皇天不负苦心人,在满城的辞旧爆竹声中,他还真的等来了一份惊喜。
来的是阴盛和阳衰。
这俩人不是郭盛找来的,郭盛和他七个弟兄找了七天也没找到任何线索,没想到这俩人竟然主动找来了,白胜如何不感到惊喜?
只不过这份惊喜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阴盛和阳衰的脸色都是阴沉的,而且这两人根本无视他请坐的手势,站在桌子对面不肯入座,这就给了他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阴盛首先阴测测地说明了来意:“白公子,萧姑娘是有未婚夫的人,不知你何以会在寻人启事中声称她是你的未婚妻?”
阳衰比阴盛更加直接,他甚至不肯给白胜一个解释的机会,直接插言道:
“过了今夜,你贴在城中的那些寻人启事将会一扫而空。我们兄弟俩今晚过来是给你一个警告,今后不许你再对任何人宣称你和萧姑娘有什么关系,不然休怪我兄弟取你性命!”
不等白胜有所表示,两人扭头就走,给人的感觉就是他们这一来一去,根本没把白胜当个人物看待。
白胜却似毫不在意,只若有所思地看着阴盛阳衰两个背影迈出大门,回头就给站在自己身后的时迁使了个眼色,低声道:“看他们在哪里落脚,回来告诉我。”
跟阴盛阳衰生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打又多半打不过他们,既然他们送上门来,正好给了己方跟踪的机会!时迁肯定是打不过他们其中任何一个的,但是以时迁的轻功来跟踪两人却没有什么难度。
这俩人总不会出了樊楼直接返回辽国吧?不管他们在城中转悠多久,只要他们回到京城的据点,时迁就一定能够跟踪而至,那不就等于找到萧凤了么?
时迁立即心领神会,悠然走向门口,看上去就好像是想要出去逛街。
等待中,忽听皇城内长春殿钟鼓齐鸣,鼓声三响,意为三更子时;钟声却是一声接一声的响个不停,足足响了一百零八声才告结束,然后白胜才听李清照说起,此乃新年钟声。
大年三十的李清照是孤独的,她的丈夫赵明诚已经走马上任去做了莱州知州,从腊月二十六开始两个学生赵福金和李师师也都放了假。只剩下百无聊赖的她就只好来找白胜一起过年。
新的一年已经到来。樊楼的伙计送来了各色饺子,其中白胜预定的素馅饺子为双份,因为方百花也不沾荤腥。
从腊月二十三那天起,方百花就没离开过樊楼。她这样做是因为她发现跟在白胜身边反而更加安全,此外她在京城逗留的一切目的都与白胜紧密相关,只要白胜不赶她走,她当然乐得跟随在侧。
白胜当然没有赶走一个肯于护着他的女高手,他只是有些奇怪,为何方百花吃饭的口味与他一样,都是吃素不吃荤?这令他想起前些日子里方金芝也是专偷他的素斋吃的。
再有就是从建康返回京城的路上,他给方七佛等三人准备饭菜时,方七佛三人也是拒绝吃荤,当时他没当回事,现在看起来,似乎整个明教都是不吃荤的。
所以当他看见方百花吃着素馅饺子时,就有些好奇地问道:“你们明教不吃荤?”
方百花道:“我们明教食菜事魔,当然不吃荤了,你也不吃荤,是不是想通了愿意入教了?”
白胜只有苦笑不答。
他这不吃荤是突然发生的,似乎是得了什么病,却又是安道全都检查不出来的,跟他是否想要加入明教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何况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加入什么帮会宗教。
说话间时迁回到了樊楼,看见白胜后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眼神,白胜顿时大喜,因为他知道时迁肯定是找到地方了。
阴盛阳衰落脚的地方在鸿胪寺。
与大理寺、太常寺等机构是一样的道理,鸿胪寺也不是和尚庙,鸿胪寺是宋时朝廷的外事机关,相当于后世现代的外交部。
汴京城内的鸿胪寺位于东华门旁边,与皇城就是墙里墙外的一墙之隔,且距离樊楼和御拳馆都很近。时迁之所以去了这么久才回来,是因为阴盛和阳衰果然在城里兜了几个圈子。
鸿胪寺由一个大型的院落组成,院落内部既有官员办公的厅堂屋室,也有用于接待外邦使臣的驿馆客房,其中有一部分房屋是长期供给某个邻国使臣使用的,阴盛阳衰他们居住的房子即是这一类别。
大年初一的凌晨,鸿胪寺的院子里静谧无声。
这个时代里没有电话传真互联网,就算是边境上发生了大规模的战争也不会把烽火烧到汴梁城来,所以外交官员也不会在这个时间里值班,只能是在各自的家中吃饺子过年。
如同枯树枝头凋零而下的两片树叶,白胜和时迁两人轻飘飘地落在了院落之中。
时迁对白胜突飞猛进的轻功咋舌不已,在对着白胜挑起大拇指的同时,隐隐感觉自己这轻功天下第一的名头已有不保的征兆。
按照白胜的要求,两人一切行止均以简单的手语表示,收回大拇指,时迁伸出食指一指东首的一座院中独院,示意那里就是阴盛阳衰的落脚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