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0年6月8日晌午,乌江河畔,阴云密布。
大群身着土黄色军服的保安团官兵,在两国正式宣战后,便手持步枪出现在了乌江北岸,几百米宽的河面根本挡不住他们前进的脚步,更何况巴西人压根没在乌江对岸设立阻击阵线,乌江——就这么轻易地被东岸人控制在脚下。
由于各地冬播工作完成时间前后不一,此时出现在乌江两岸参与渡河行动的只有区区三个团六千人而已,不过好在巴西人在乌江对岸也没什么实力,根本无法阻挡全副武装的东岸大军,因此三个团在渡河成功后,除留一个团巩固阵地,协助河对岸的民夫转运物资外,另外两个团竟然还兵分两路,在宪兵队情报官员的协助下,分头朝两个巴西城镇——何塞镇、巴蒂斯塔堡——杀去,竟然丝毫不把巴西人放在眼里。
南路军前敌总指挥朱亮中校就是在这个时候乘坐渡船来到了乌江对岸,第一次将自己的军靴踏上了葡萄牙人的土地。踌躇满志的他一待心爱的战马也被渡到对岸,立刻翻身上马,拿出军刀朝前方一指,道:“朝东方保安团的攻击方向而去,我要看看首都子弟上阵杀敌的风采!快,出发!”
此时跟在他身边的有指挥部勤杂人员三十余人、宪兵队宪兵及军官十余人、骑兵营一部一百多人,闻听朱亮中校的“金口玉言”后,立刻毫无废话地策马跟了上去,朝巴蒂斯塔堡方向而去。听说这个堡垒周围有大片开垦的种植园,其历史可追溯到西葡合并时期,当时西班牙国王废除了葡萄牙人极端保守的移民政策,允许统治范围内的所有子民移民巴西,前提是移民必须是天主教徒。因此,在包括巴蒂斯塔堡在内的广阔区域内,其居民多以加泰罗尼亚人、巴斯克人、加利西亚人、南尼德兰人、意大利人为主,葡萄牙裔其实并不占多数。
这些人究竟有多少为阿方索国王尽忠的心思,委实很值得玩味,嗯,反正兵临城下时打一打就知道了,朱亮不觉得有什么大问题。
战马嘶鸣、军歌嘹亮,在遍布着小树林的丘间小路上,朱亮中校骑着一匹火焰般的战马,前面是开道的骑兵部队,四周是贴身参谋和护卫,整支部队入雷鸣疾雨一般,向北滚滚而去。
路边有一门慢慢移动着的火炮,炮口还在往外冒着蓝烟,或许是战斗刚刚结束吧。数十名民兵正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从一个葡萄牙军事哨所内出来,他们看起来很开心,有的人刺刀上挑着鸡鸭,有的人手里牵着一只羊,还有人正用脚踹着几名高举双手投降的巴西士兵,战斗似乎极为轻松呢。
朱亮等人很快掠过了这群看起来有些惊愕的民兵,继续向前骑行。一支高举着红旗的民兵队伍正成纵列行军,他们的人数看起来不足百人,应该是刚刚结束对一个葡萄牙庄园或哨所的攻击,正沿着丘间小路朝巴蒂斯塔堡赶去。也许是发现了朱亮中校等人这支戒备森严、将星闪耀的队伍,他们自觉排齐了队伍,在路一侧认真甩手甩脚“表演”了起来,努力让自己表现地更加训练有素——或许,这才是朱亮中校打算看到的首都子弟的风采吧,而不是刚才那拨牵牛拉羊、纪律涣散的熊样。
一个多小时后朱亮中校便抵达了巴蒂斯塔堡外的东岸军队阵地上,正在做着攻城准备的东方县保安团团长闻听大名鼎鼎的朱长官来了,退伍前不过一个少尉的他竟然紧张得失手将军刀掉在地上。
朱亮笑着拉了拉他的手,随后又拍了拍东方县保安团各位带队军官的肩膀,勉励他们尽快拔下巴蒂斯塔堡这颗钉子。天杀的这帮西班牙人,竟然为葡萄牙的阿方索国王卖命,简直愚不可及,也不看看自己那匆匆聚集起来的三百多持械男女老少顶个屁用。
“等火炮部队跟上来,就彻底将巴蒂斯塔堡砸个稀巴烂,然后让众位兄弟放手‘打扫战场’。这座破村镇大不了我们不要了,以后自己在原址上建一座更漂亮的城市。”朱亮中校如是勉励诸位官兵。而这些首都子弟们听了后也大为振奋,朱总指挥暗示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在巴蒂斯塔堡内‘打扫战场’,简直就是大家的亲人。
“不过也不要在这里逗留太长时间,你们的任务永远是前进前进再前进,排除一切困难、用尽一切努力向前推进战线。不要怕身后留下了大片空当,也不要怕那些遗落的葡萄牙哨所和庄园,他们翻不起大浪来,留给后续部队收拾也完全来得及。你们就是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前行军,尽量减少葡萄牙人的反应时间,将他们本就不多的实力迅速分割开来,然后从容消灭或迫其投降。”朱亮少校也叮嘱民兵们不要忘了自己的首要任务,免得他们沉迷于劫掠而延误整个战局。
东方县保安团的军官们听了后自然不敢怠慢!傍晚时分,陆陆续续有了三百来人过来汇合,这使得他们收拢的兵力达到了近1400人,再加上恰好又有一门8磅野战炮被挽马拉了过来,于是全团上下立刻决定趁夜强攻,在朱总指挥阁下面前好好表现一番,让他看看首都子弟的风采,彻底堵上他县保安团对他们的非议之声——有些县份的民兵私下里喜欢嘲讽他们这帮“首都子弟”只懂吃喝玩乐,风气腐败,战力低下,这令他们心里一直憋了团火,这次就只能发泄到这帮倒霉的西班牙人身上了,谁让他们不长眼呢!
吃完晚饭后天公不作美,竟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这对火器比例远超巴西一方的东岸人来说,似乎略有些不利。不过这又如何?在急着立功的东方县保安团众将士们看来,一切都不是问题!
晚上七点钟,在用八磅野战炮轰开了敌人摇摇欲坠的堡门后,百来名精挑细选出来的保安团官兵穿戴着橡胶雨披,冒着风雨等不利因素,用猛烈的排枪齐射打开了缺口,然后迅速掩护后续部队涌入堡内。
涌入堡内的部队在军官的指挥下控制了一片区域,然后大群官兵将41年式刺刀从腰间摘下,悬拧在枪管下方。勇猛无匹的掷弹兵戴着斗笠、披着雨衣,手持薄铁皮炸弹冲锋在前,身后是大群刺刀组成的丛林,跟随部队采访的《真理报》某穿二代记者目睹此景,激动得难以自制,回到东方港后就花费重金请意大利画师将这个场景再现了出来,名字就叫《刺刀丛林》,辗转多年后成了东岸名画,因为“真实再现了那个时代的军人魂”。
在这个狂风骤雨的黑夜,天地俱笼罩在一片昏暗之中,唯有战士的厮杀声给这场征葡之役鸣奏起了起伏和悲壮的序曲——大幕已徐徐开启,两国数万将士不杀个天昏地暗看来是无法结束的了。
战争永远是残酷的,在这个黑夜,在繁华的东方县无数春闺内女人辗转反侧的时候,风雨交加的巴西高原某处,她们的梦里人正舍生忘死地向敌人发起冲击——炸弹爆炸声、刺刀撞击声、粗野的咒骂声、垂死的惨叫声混合在一起,其声势甚至掩盖了呜呜的风声。一颗颗手掷炸弹炸弹被扔进了西班牙人据守的民宅、路口和教堂内,炸弹产生的瞬间火光照亮了一把把明晃晃的刺刀,东岸军人们两三个一组,将锋利的钢制刺刀稳稳扎进敌人体内,街道上血流遍地,就连越下越大的骤雨都无法将其洗刷干净。
大约十个小时后,东方晨曦微露,昨夜也是半宿没睡的朱亮中校草草吃了点米粥,然后便在参谋、宪兵和警卫的簇拥下,走进了已完全克复的巴蒂斯塔堡。街道两旁的葡萄牙民宅内,大群民兵将门板拆了,然后坐在铺了雨布的地上抽烟闲聊。
很多士兵仍在搬运着尸体,这些都是要运到城外集中焚毁的,巴蒂斯塔堡内三百名巴西居民(多为西班牙裔白人及其混血后裔,印第安人反倒不多),此时活着的不过寥寥四十余罢了,且多为女人和小孩。这似乎从某个侧面说明了,昨夜攻入堡内的东方县保安团官兵们有“屠戮甚过”的嫌疑,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啦!
“该报道的东西正常报道,不该报道的自己注意尺度。”朱亮中校朝跟在自己身边的一名年轻记者——该小伙是自己一位故人之子,目前在《真理报》供职——说道:“我不希望东方县、青岛县、平安县街头巷尾也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国内有些人道德洁癖过高,我不希望在前线流血奋战的军人们,在回国后还会遭到某些不合时宜的谴责。”
年轻记者知道朱亮说的是什么,因为今早与总指挥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前来汇报的东方县保安团团长坦承昨晚战斗结束后,巴蒂斯塔堡内的局势“有些失控”,黑夜助涨了许多人的胆魄,再加上这些民兵都是些在本土有家有室的农民、市民,饱经社会风霜的他们在前来巴西时,多怀着饕餮人生盛宴及发泄欲望的心思,因此抢劫、杀戮、强奸等事情“多有发生”,且因技术问题(如黑夜、风雨和混乱的局势)而使得宪兵们“难以统计”,故只能在今后“加强素质教育”,以使官兵们懂得如何“更加文明地作战”。
小记者犹记得朱亮中校当时狠狠拍了桌子骂了娘,然后又默默认可了保安团团长的说法,嘴里还不住叹息还是他的第六混成营军纪要好一些,东方县保安团里虽然也有不少退伍老兵,但回乡多年的他们虽然军容依稀如旧,但风纪是真的堕落了哇!
东方县保安团主力最终没有在此多做停留,6月9日下午,在混合了一批赶来的神武县支前民夫(大约一千多人)后,他们再度踏上了北进的征程,直朝百多公里外的下一个葡萄牙据点本贾明镇而去。朱亮中校将手头的骑兵连分给了他们,与东方县保安团主力一起北上,而他则带着指挥部勤杂人员、警卫、宪兵及数十名伤员留在巴蒂斯塔堡,等待稳固渡河阵地后派一部(约三百人)北上的青岛县保安团官兵前来汇合。
当天夜间,已经平静下来的巴蒂斯塔堡郊外燃起了冲天的大火,这是支前民夫们在焚烧尸体。此时雨已经停了,一弯新月挂在天空,巴蒂斯塔堡内仅有几处才有那么一星灯火,整个小镇宛如一片阴森的坟地,让人不由得直感叹战争残酷的一面。
而在下午东方县保安团主力刚刚北上的时候,西面也传来了何塞镇被平安县保安团两千官兵“轻松攻克”的消息,与此同时,沿途及城镇周围共一十八处庄园也尽被东岸大军控制,缴获物资及人员无算。目前,该部正积极向北挺进,打算在10号之前攻占另一个葡萄牙小镇——或许称做村子更为合适——加西亚村,当地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牧场,当能为北上将士们就地提供不少的补给——无论是新鲜肉食还是草料。
而在朱亮中校尚不知具体战况的保德县一带,由陆军第六混成营和镇海、罗洽两县民兵组成的部队迅猛出击,几乎未经大的战斗就向北挺进了数十公里,让正在渡口修建码头(后方正在通过陆路运输小火轮过来)、工事的军管委员邵耀光几乎有将手头的保德县保安团两千人也撒出去的冲动。当然这也就是想想罢了,保德县保安团组建才一年,战斗力很可疑,他们的定位还是在后方当清道夫,搞搞治安,维护下运输线,没人指望他们到前面去冲锋陷阵,那不现实。
战争的大幕已徐徐拉开,两个战场上一万多东岸官兵狂飙突进,葡萄牙人几乎没有太大的任何抵抗之力,相信在后续的几个保安团陆续抵达前线后,葡萄牙人将更加难以抵敌。大东岸陆军的步伐,究竟在何处才能被真正挡住呢?没人知道这个答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