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放轻了的脚步声往床边缓缓靠近,陶四喜打住了思绪,佯装睡觉。
“二云,你方才不是说你四妹醒了么?咋这又躺下了啊?该不会是身上又不舒服了吧?”
压低了的声音里透出浓浓的担忧,这是继母范氏。
“娘,四妹先前真的醒了呢,还跟我说话了……”陶二云同样小声道。
一只长了薄茧的手轻轻覆在陶四喜的额头上,又快速的收了回去。
“不烧了。”范氏轻声道,似略松了一口气,并把陶四喜露在外面的一只小脚丫子轻轻放回了被子里。
陶二云轻轻碰了碰范氏的手臂,并指了指旁边的矮凳子。
先前端过来的一碗野菜粥见了底,窝窝头也不见了。
陶二云和范氏母女俩交换了个眼神,眼中都是惊喜。
“把东西收拾了,让你四妹多睡会儿。”范氏悄声道。
陶二云点点头,拿起了空碗,母女二人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屋子。
待到屋子里恢复了安静,陶四喜睁开眼,望着屋门发呆。
前世跟继母相处尴尬,这世刚刚重生回来,尴尬仍在,不知如何面对,只能假寐。
屋门是由几块单薄的木板拼凑而成,中间留着稀稀疏疏的缝隙。
陶二云在外面扫院子,来来回回走动,陶四喜在屋里都能看到个大概。
“二云,你扫地儿轻点儿声,别把你四妹给吵醒了。”
范氏在院子里小声叮嘱陶二云。
陶二云点头。
“时辰不早了,娘得去灶房烧晌午饭,你扫完院子就去把你小弟找回来,记得叮嘱他回来的时候别嚷嚷,让你四妹好好睡一觉。”范氏又叮嘱陶二云。
陶二云再次点头。
范氏的脚步声走远了,陶二云手里的笤帚声再起,较之先前更轻了几分。
屋子里,陶四喜翻了个身,闭上眼继续思考事情,这身体太虚弱,不知不觉竟又睡着了。
……
晌午饭烧好的时候,范氏先给陶四喜装了一碗,往碗底藏了两块油梭子。
接下来她又回前院去摆碗筷,去东屋请老太太,再去其他屋子请其他人过来吃饭。
……
陶四喜看着碗里的饭菜有些走神。
大半碗杂粮饭,饭头夹了两筷子炒白菜,配着几块酸萝卜条,碗底还藏着两块油梭子。
这种粗陋的农家饭菜,她已经将近十年没有再吃到了。
在侯府最困顿的时候,饭食油水也比眼前这饭菜要足……
陶四喜夹起一块炸得几近焦糊的油梭子在眼前打量。
记忆里,老陶家一年到头是吃不上几回肉的。
过年的时候陶老太太会吩咐媳妇们用肥肉炼油,炼出来的猪油用坛子装着,只有在过节,或者家里来贵客的时候取出来。
用猪油炒菜来招呼贵客,倍儿有面子。
而炼油剩下来的油梭子,也一并保存着。
炒菜的时候抓一把提提味儿,或剁碎了包饺子,也能勉强算个荤腥,给一家人打打牙祭。
前世,陶四喜还在老陶家的时候,最喜欢吃油梭子,从来就没吃过瘾。
等到她进了侯府做了世子的侍妾,吃到了各种山珍海味,才知道油梭子竟然是那么的低俗,粗坯,上不得台面……
夹了一块油梭子放入口中,陶四喜闭上眼慢慢咀嚼,细细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