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棠和杨品衍忙搁了手里头的东西过去看,只见门口几个男人抬着正将一个瘦弱的年轻男人抗在肩上。
那瘦弱男人正昏迷着,双目紧闭,脸色却异常的潮红,紧咬着牙关,额头可见青筋凸起。
中年男人扛着他,后背已经被汗濡湿了,又将瘦弱男子往上抬了抬,着急道:
“小娘子家中可有退热药物?我们都是被杨府雇来砍柴的,谁知顺子砍着柴就晕倒了,一摸才发现他身上烫的很。
原来这小子昨儿晚上受了凉,今日发了高热,只是一直都没说,承受不住才晕倒了。小娘子家中若是没有退热药物的话,我们就带着顺子去医馆看看。”
中年男人心里头自责得很。
顺子自打早上就神情恹恹的,他只以为是夜里顺子没睡好觉,还总叫顺子打起精神来莫要比别人少砍了柴。
杨府可是按柴给工钱的。
想到这里,中年男人心里头的懊悔更加深了。
都赖自己叫银子迷了眼,要是早上就发现顺子不对劲,多问上几嘴,顺子这会儿也不至于烧成这样。
逃荒那么苦,日子都慢慢熬过来了,如今却因为自己的疏忽叫顺子倒在雪天里头,要是顺子真出了什么事,叫他怎么跟顺子他娘交代?
感受着顺子身上火热的温度,男人心下着急,又怕没了工钱更没钱买药了,再三陈述道:
“两位小娘子,你们都瞧见我们从山上下来了,我叫我这兄弟守着我们砍的柴,到时候你们可千万别忘了给我们算工钱!”
宋如棠想了想,拿出自己早先得到的退热丸,让开了身子:
“先带他进来服些药物吧,柴火垒到院里就好,过一会我给你们算银子。”
中年男人看着她手里头握着的退热丸,心里一阵感动。
这丸药还是瓷瓶装着的,一看就价格不菲,小娘子不但不嫌弃他们误了工,还给儿子吃药,这小娘子人可真好!
杨品衍主动将人带到自己弟弟屋里头:
“来相诺屋里头吧,他还要过上几日才回来。”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孙平连连感谢,忙背着顺子进了屋,小心翼翼把人放在外房的硬塌上头。
好在顺子还咽的下去东西,孙平给他喂了药,托着腮帮子,在一旁等着,也有些昏昏欲睡。
没过多久,顺子睁开了眼,喉间像是火烤般的疼,浑身没劲,只觉身上滚烫滚烫的,扶着身子慢慢坐了起来,才发觉周身环境已然换了个地方。
身上盖着层厚厚的被子,被窝里头暖洋洋的,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暖意,顺子还不舍得离开。
看向床尾伏着的人头,昏暗的环境下实在是看不清楚,顺子眯着眼睛,确认了一会才喊了出来:
“爹?”
孙平一下子抬起了头,困意消散全无:
“醒了?还难受不?不难受爹再去砍点柴,多攒点钱咱们租个小院子住。”
顺子摇摇头,挣扎着要起身:
“不难受了,我跟您一块去。”
“都别去了,”宋如棠端着饭碗从外头走了进来,笑道:
“吃点东西吧,外头天已经黑了,再上山恐怕要有危险,工钱这就给你们送来。”
“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孙平心里头还是有些遗憾。
只是瞧瞧外头天已经擦黑了,真要是去了,恐怕一会难回来。
叹息一声,只得接了饭碗,递给顺子叫他吃了起来。
又是一阵千恩万谢。
顺子没吃多少,吃了一块饼子几口腊肉,就把剩下的饭递给孙平让他吃。
孙平也没好意思多吃,吃了一点,想给宋如棠还回去,又怕自己吃剩了的招人嫌弃,纠结半晌,腼腆笑道:
“贵人要是不嫌弃,我们爷俩剩下的这碗腊肉能不能装走?”
宋如棠看出来爷俩的意思,摇摇头:
“没事,你们吃就行,后边厨房里头还有的是,本就剩下不少,你们多吃些,也帮我们分担些压力,不然这肉可就要放坏了。”
孙平眼眶一下子湿润了。
他哪能不知道小娘子这是什么意思?为了给他们留面子呐!
“那我去给我弟兄……”
外头杨品衍正走了进来,听到这话笑了,爽快道:
“他已经吃着了,你们放心吃就行,填饱了肚子,明儿还得上山砍柴去。”
孙平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明儿还能去?”
“能去,连着好几天呐,你们爷俩可得多吃些,赶紧养好了身子,不然明后天砍柴都比不过人家!”
“好好好!”
孙平也爽快,利落地把饭菜分成两份,自己就着小份的吃了起来,没多会还摸了摸顺子的头。
高热果然已经消退了不少。
“虽说退了热,可病还没好,你们爷俩还是找个大夫再看看比较好。”
“不用不用,”
孙平和顺子几乎是同时摇头,最后一口饭咽下肚,摆摆手道:
“明儿多干些活,出些汗就好了。”
“也好。”
宋如棠没有多劝,站起身来,见爷俩也准备要走,想着和杨品衍商量些事儿。
在爷俩面前没过多表现出来,一路送爷俩出了门口,又是被一阵感谢。
等人走远了,宋如棠扭头看着杨品衍,见她似乎也有话要说,自己先开了口:
“也许外祖母等冬日需要雇人守着院子,这天气异常的很,恐怕真的要提早做好准备。”
杨品衍笑了,眉眼弯弯道:
“我也有此意,等祖母回来了,定要和祖母说上一说。”
宋如棠点点头,抬头看着一人半高的院墙,眯了眯眼。
与其养一群在寒天里不知会不会顺走柴火的家贼,不如将孙平和庄莽一群人雇来。
至少自己对他们是有恩的。
想起庄莽,宋如棠抿了唇。
已经许久没见那一帮子人,那几个小娃也许久没见了,或许……自己的恩情对庄莽来说也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估计还要培养上一群信得过的人才好。
抬头看着天上飘散的零落的雪花,宋如棠心里头的不祥之兆越来越重。
已经下了整整一天了,虽下得不多,可架不住时间长,真要这样下去,往后还不知要怎么过。
外头又传来叫嚷声:
“不好了!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