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才,温音如帮张瑶编头发的一幕落在年轻女孩眼里。
她们爱美,凑成一团犹豫半天,派出一位月牙眼小姑娘。
“这花环多少钱?”
裴若若挥着小短手:“不要钱,可以用东西换。”
捧起筐子里还新鲜的花骨朵,放在小姑娘身前,让她挑选。
“姐姐喜欢哪个颜色,想要什么形状?”
她点了下远处树下的裴寂,“我哥哥什么都能编出来的!”
月牙眼小姑娘心不在此,顺势向树下看了一眼,眼底闪过惊艳。
长得真俊......
她很快被温音如头顶的花环回过神,抬手指了指:“要她这种的。”
裴若若看了眼,心下估摸着难度,粗略两眼放下心。
她招呼树下绑东西的裴寂,叫喊。
“哥哥,快来!”
听到呼唤,裴寂放下手里的麻绳,摸了把老牛的牛角,快步过去。
他拿起花骨头,也不说话,坐在椅子上就开始编花环。
要不说长得好看当饭吃呢,摊子前很快被小姑娘围的水泄不通,温音如摸着下巴暗暗咂舌。
还真是红颜祸水啊,啧啧啧。
骨节分明的大手飞快转动,一眨眼功夫,一顶鲜艳欲滴的花环就编好了。
那月牙眼姑娘也大气,从兜里拿出一张一毛,“身上没带东西,还是拿着钱吧。”
裴寂握着手里纸钱摩挲两下,又还了回去。沉声开口。
“算了,就当我送的吧。\"
不是不收,是不敢收。
早些年,他家和老村长达成了某些不可明说的协议,哪怕饿死,也不能手里握着钱,只能吃工分。
娇俏的声音响起,温音如接过钱,拿着小马扎放在地上。
“这样吧,一顶花环一毛钱,只要买了花环的,就可以免费编头发。”她望着人群说道。
月牙眼女生是上个月刚从上海来的知青,她从小爱美,刚才在街上就被温音如的发型吸引了。
这发型独特,哪怕是从上海长得的她,也没见过这么洋气时髦的。
就像画册子里的女影星一样,实打实的夺人眼球。
“太好了,我先买的,那我先来。
她一屁股坐在马扎上,动作利索的解开头发,表情欣喜。
温音如剥开发丝,垂放在肩膀两侧,拿着花环比划半天,脑子里浮现出想要的发型,开始编了起来。
手指在黑丝中如鱼得水,指间分出三缕,快速的编出一个蓬蓬头。
花环找好角度戴在发间,温音如满意一笑,“好了。”
臭美够了的张瑶把镜子递了过去,女孩看了又看,小脸开心地红成一团。
“我太满意了!”
围观的女生们早就按耐不住,看完温音如编好的成果,一个个掏钱毫不迟疑,直奔裴寂那开始选花。
“我要紫色的!”
“你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我先来的,我先选!\"
“别挤别挤,我鞋丢了!!!\"
…………………………………………
一个小时过去,草筐里的最后一朵花终于见底,摊子上的花环也卖没了。
张瑶捶了捶发酸的肩膀:“这帮人还真是疯狂。\"
温音如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你呀,收个钱还这么累?\"
说话间,还是伸出手给张瑶揉了揉肩膀,嘴硬心软的很。
若若弯着腰,捡起地上掉落的花瓣和绿叶,裴寂背着草筐,垂下眼眸数着手里的钱。
一共九毛六分。
他抽出九毛,走到两人面前,把钱递了出去。
“一共赚了九毛零六分。”
温音如和张瑶不明所以,看了眼裴寂让他继续说。
“九毛给你们,我和若若留下六分就够了。”
“不用算上我。”张瑶把钱退回去,嗓音中带着急迫,“我也没帮啥忙,就给你递了会儿花,还没若若干的多呢。”
清冷的脸上骤然一松,如同黑曜石般的眸子闪着漆黑的光。
温音如也把钱退了回去,开口说道。
“是啊,这花是你从山里摘得,也是你和若若编的。”
视线落在男人破皮还渗血珠的指尖上,好看的眉头一皱。
“这钱我们不能要。
张瑶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
她要是连这钱都要,那还真是欺负人,不要个脸了。
趁着不注意,温音如对着张瑶使了个眼色,张瑶瞬间心领神会。
俩人一个转身,把钱塞进裴若若的衣服领子里,一转眼就没了踪影。
裴若若迷茫极了,捏着衣角发愣:“哥哥,姐她们……”
“姐姐们为什么不要钱?”
小孩子至纯至善,睁着那双还未被社会腐蚀的大眼,眼里全是迷惑。
裴寂站在原地,眼睛还直直看向街道,像是失了神。
他深吸一口气,抱起小萝卜裴若若,语气郑重。
“因为,姐姐们心地善良。”
“不忍心看哥哥和若若饿肚子。”
裴寂捏着妹妹婴儿肥的脸蛋子,心底酸涩,阿妈有病在床,小妹也长大了,家里处处需要钱。
前几天,邻村的谢三来找他,说是手里有一大活,赚得多,像现在还缺人,问他去不去。
想到阿妈对老村长的妥协,裴寂稳下心神,冷冷拒绝。
现在看来,他要是一直拧下去,恐怕这辈子都要扎死在桃花村了。
为了妹妹和阿妈,裴寂决定冒险反抗命运。
漆黑的眼神注视湛蓝的天空,他紧抿薄唇,阴翳目中渗出戾气。
要我认命?
下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