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终于彻底放松身心,可以尽情欣赏沿途美景,用一种无忧无虑的心态踏上北上京城之路。
沈溪虽然挂着正三品右副都御史的官职,但实际上在大明,右副都御史只是个加衔的兼职,沈溪现在没有正式官职,等于是卸下重任,至于回京后他将被安排到什么衙门,并不在意,重要的是能跟家人团聚。
虽说大丈夫建功立业重要,可沈溪再世为人,对于家人比什么都更珍惜。身边有娇妻美妾,有奢华的豪宅,若再置办几十上百亩土地,甚至可以安安心心当个地主,但前提是自己必须要有足够的身份和地位,否则别人会用权力来破坏自己的安宁生活。
夜色如水,沈溪站在船头,借助月光,看着运河上的风景,迎着河风,总算驱走夏日的炎热。
虽然已进入七月,要不了多久就会迎来中元节,但中原地区仍旧燥热不堪。
沈溪本想趁着船上悠闲的时光,好好整理一下自己在东南地区的见闻,著书立传,又或者将脑海中的一些知识摘抄下来,即便目前不能将这些知识加以利用,也可以广而告之,然后启迪华夏人的思维,将这些知识运用到实处,促进科技进步和生产力发展。
计划好是好,可惜不管是天气还是环境都不允许,除了炎热难耐外,人坐在船舱中,船舶摇摇晃晃,根本就无法写字。
沈溪的想法,一直没机会实现,不过他准备回到京城后,有时间开始着手进行这方面的工作。
“大人,为何不睡?”
就在沈溪想事情出神时,身后传来温柔的声音……云柳带着一件披风来到船头,俏生生站在沈溪身后,“夜晚河上风凉,大人早些安寝才是。”
沈溪回头瞥了一眼,没有发现熙儿的身影,立即想到这会儿熙儿应该是船舱里给他铺床。
姐妹二人这些日子对他殷勤备至,渴了有茶水喝,热了有折扇扇风,休息时云柳还会抚琴娱乐,沈溪可以说过的是神仙日子。
在沈溪看来,或许是玉娘给姐妹二人某种压力,具体是什么不知晓,但不外乎让姐妹二人对他作出种种暗示,甚至带有一点明示,她们姐妹可以予取予求。
这一路越是往北,云柳和熙儿对他所献殷勤越是过分,如果是大冬天的话,估计二女已经主动帮他暖被窝了,这一切让沈溪感觉无所适从。他猜想再进一步,姐妹二人就是要跟当初宁儿一样,主动献身。
沈溪眉头微蹙:“这大热天的,难得晚上清凉些,谈不上冷……若是困倦的话,你和熙儿早些回去休息。”态度跟之前一样,表现得对云柳和熙儿姐妹一点儿都不感冒!
沈溪把事情想的清楚明白,既然没想好怎么接纳姐妹二人,那就保持目前的状态即可,他就算是要纳妾也绝对不是为了纳色,云柳和熙儿即便有八九分的颜色,但能给他带来什么呢?
“大人定是嫌弃小女子和熙儿……曾在教坊司为官妓……”云柳低下头,清丽的娇颜上满是失望。
此时沈溪本可以说两句漂亮的场面话,可他毕竟是高高在上的朝廷大员,他没觉得自己跟云柳是对等关系,所以什么都没说,权当默认。
云柳继续道:“玉娘在福州城见到小女子与熙儿尚是处子,认为我们姐妹未能好生侍奉大人,多有埋怨,曾发下狠话……若我姐妹不能得大人垂青,回京城后便入秦楼楚馆,迎来客往,一双玉臂万人枕,就此坠入风尘……”
沈溪很欣赏说实话之人,虽然实话听起来往往不那么中听。
沈溪并不怀疑云柳会有意诓骗他。
玉娘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云柳和熙儿还算幸运,没有直接被卖掉,玉娘上次自福建带回京城的少女中,有的被她送给达官显贵,有的则被她变卖,还有的则留在秦楼楚馆迎客。
所以,在沈溪眼里,玉娘对他即便有一定的利用价值,也不能轻易接受玉娘的“示好”。玉娘现在是想继刘大夏后,在朝中找寻新靠山,可沈溪却担心即便眼前玉娘投诚,也难保她将来不会为了利益出卖自己。
一个连跟在身边十多年的干女儿都能直接送到秦楼楚馆接客的女人,还美其名曰是为了她人着想,这样的女人能轻易相信?
沈溪道:“若你们姐妹想得自由,本官大可代替你们跟玉娘说话,或者用银钱将你们买下来,赐还你们自由!”
“大人言笑了。”
云柳没有跪下来感谢沈溪,心头也无太大的波澜和期冀,面色凄哀,“其实小女子和熙儿一直有机会离开玉娘,但天下之大,我们姐妹能往何处去?在外漂泊,或许真不如留在秦楼楚馆,至少未来几年有个着落,不用在街头病饿而死!”
沈溪想了想,现实的确如此残酷。
身为贱籍女子,要么成为权贵消遣取乐的工具,要么就在孤苦伶仃、饥寒交迫中病殁,这是一个无解之局。
云柳和熙儿已赎回乐籍,如今应该是良家妇女,但云柳和熙儿又跟玉娘签下卖身契,玉娘真要送她们到秦楼楚馆接客,在法度上不存在“逼良为娼”的问题,云柳和熙儿在这点上真无法抗争。
就算沈溪跟玉娘说,让她们获得自由,她们也无法跟普通人通婚。
两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在后世或许青春年少,可此时已经算是老姑娘。在一个女子普遍成婚年岁十四五岁的时代,可没人打算把她们娶回去好好过日子,除非她们有足够多的嫁妆,可惜她们这些年都是在给玉娘白打工,连俸禄都未必有,哪里有银子置办嫁妆?
“回去睡吧,回头本官自会跟玉娘商议。”
沈溪没有因为玉娘要送云柳和熙儿去秦楼楚馆而心软,他说要跟玉娘谈及此事,其实是给云柳和熙儿一个希望。
如果真让两个女人对人生彻底失去信心,她们或许会选择潜逃,又或者投河自尽,这都是把她们往绝路上逼。
……
……
七月十六,中元节后的第二天,船舶过了天津三卫,当晚在杨村码头泊靠,就此进入运河末段。
再过两日船只抵达通州码头就要登岸,加上乘坐马车回京的一段路程,大约会在七月二十或者七月二十一抵达京城。
这一路上都是艳阳高照,盛夏时节滴雨未下,这很不正常。
沈溪知道这对华北地区来说又是一个干旱年,但旱情尚未到非常严重的地步,地方会减产但不至于到绝收,朝廷只能从其他地方调拨粮款赈灾,不过当前朝廷最重要的却是应对西北战事。
这是一个悖论,朝廷在灾荒年景出征塞外,准备用外部矛盾来解决内部矛盾,但对外夷开战真的能缓解内部矛盾吗?未必!崇祯年的乱局就是最好的证明,强大的大明在女真和农民起义军的相互配合下,最终土崩瓦解。
沈溪这一路北上,基本都在船上歇宿,就算沿途停靠的码头有驿站,但出于安全考虑,他还是在船上过夜。
不过,吃住都在船上,在杨村码头登岸时他竟然有些站不稳。
幸好不是在海上飘荡,沈溪记得南下雷州半岛平匪,在船上一天一夜,受尽海浪颠簸之苦后,到了陆地竟然连站都站不稳。
“沈大人,再过几日就要抵达京城,奴家在这儿向您告辞,快马返回京城……不知您有何交待?”
玉娘一身男装,牵着马来到正在舒展身体的沈溪面前,恭敬行礼。
“这就要走?”
沈溪皱眉打量玉娘,或许是靠近京城的这段路相对平顺,骑马比乘船快一些,玉娘竟然提前舍弃舟船,分明是急着回去复命。
玉娘点头道:“大人若有公文或者信件,奴家可一并带回。至于罪臣江栎唯,就劳烦大人押解回京……还有奴家两个不争气的义女。”玉娘临走也不忘提醒,想看看沈溪会如何安置云柳和熙儿。
沈溪微微摇头:“本官没有什么需要玉娘带回京城,祝玉娘一路顺风!”
告别就是如此简单,一个要走,一个不想送客,沈溪对玉娘的态度就是这么直截了当,谁说你一路护送我到京城就要感激你?你不过是奉命行事,你不来,也会有别人来,除非朝廷准备让一个正三品的朝廷大员只身返回京城,若真如此,那这个右副都御史的官衔也太不值钱了!
玉娘再次行礼,随后翻身上马,“驾”的一声,纵马远去。
沈溪看着马匹扬起的尘土,跺了跺脚,踩在实地上他还有些不太习惯,他在想一个问题,自己这种状态如果骑马,估计能从马上直接摔下来。
“大人。”
云柳又在一个不合适的时间出现在沈溪面前。
“玉娘暂且离开了,应该跟你们姐妹提前打过招呼吧?”沈溪问道。
云柳低下头,道:“是。”
“那玉娘应该知道本官未曾接纳你们,现在摆在你们面前有两个机会,要么直接离开,我会给你们一些盘缠,让你们可以回归平常人的生活,玉娘也绝对不会派人去找你们。要么,就好似玉娘说的,回去之后,就此沦落风尘,靠卖笑过活!”沈溪道。
云柳紧张地说道:“大人,这两条路,我们姐妹……都不愿意选择。”
“那就只有走第三条路。”
沈溪笑了笑道,“本官有些事,你们姐妹帮忙做一下,事成后我会跟玉娘把你们二人讨到身边,继续帮本官做事,我付给你们俸禄,你们可以养活自己,甚至未来有养老的资本,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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