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十九开始殿试,而朱厚照在三月二十七晚上才找张鹤龄兄弟商谈出题之事。 x
张鹤龄和张延龄回去后必然要连夜寻找合适的人选,还不能找现任翰林来出这题目,否则事情很可能会泄露给刘健和李东阳知晓,找的要么是已致仕的翰林,要么是那种有才学但怀才不遇的才子。
此时京城中,也有一人正准备参加三月二十九的殿试,他不用在客栈或者是租来的民居等待考试开始,而是在家中守着老婆孩子。
这个人便是自认沈溪的学生,目前在京城士子中非常有名的谢阁老家的二公子谢丕。
为了儿子参加殿试的事情,谢迁特地回来做交待,对儿子耳提面命,进行一番考前指导,怎么说谢迁也是状元出身,而且他参加过多次会试和殿试,有不少担任殿试读卷官的经历,在殿试应考上可说经验丰富。
谢府书房,谢迁特地叫儿子过来,陪同者不但有徐夫人,还有谢丕的妻子史小菁,此外谢迁的弟弟谢迪也应邀前来做考前指导。
谢家虽然是余姚大族,门风严谨,但谢迁却是个随和的人,家里没有那么多臭规矩。
谢迁谆谆教导半天,谢丕老老实实听着,旁边徐夫人一直想说什么,苦于没机会开口。
等谢迁说完,徐夫人这才赶紧插话:“老爷,后天殿试,您可是主考官?”
谢迁冷声道:“按照朝廷规矩,老夫在殿试时需要回避。再说了,即便老夫在场,看出是丕儿的卷子,也不能有丝毫袒护,殿试会做弥封,名字不会摆在外面,只是省了誊录卷子这一流程而已!”
徐夫人有些不甘心:“老爷要是主考官就好了,您认得丕儿的字迹,多提点一下都是好的……”
谢迪笑道:“嫂嫂,您有些为难兄长了。兄长在朝中刚正不阿,朝中上下人人都知晓,您不想让兄长声名扫地吧?”
谢迁打量自己的弟弟一眼,道:“时候不早了,该说的差不多都说了,剩下的全看他自己的造化,多说无益。于吉,你先回去,剩下的事情老夫会跟丕儿提点几句!”
谢迪笑着离开,他过来只是谈谈应考的经验,毕竟他是进士出身,虽然没考中鼎甲,但好歹参加过殿试,成绩还不错,叫过来也是让谢丕看看……你父亲和叔叔都考中进士,你现在应该知道什么是家族传统,考不好说不过去!
等谢迁将谢迪送出门,折返回来,此时史小菁回屋看孩子去了,徐夫人又道:“老爷,丕儿后天就要参加殿试,无论考的好坏都已经是进士了吧?怎么妾身听说,就算是参加殿试,也有考不中的?”
“除非他犯禁……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如果他连什么犯禁都不知晓,那就白读了!”
谢迁打量正拿本书低头看的儿子,道,“谢家是书香门第,先不论我,就算他的侄女婿,也是状元出身,你看看人家这才当官几年,就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
谢丕考取贡士,成绩优秀,名列所有贡士第四名,有中鼎甲甚至状元的机会。这也是谢迁紧张的缘故,一旦谢丕考取鼎甲,意味着父子都是鼎甲出身,中了状元那就是父子两状元,在大明可说是首屈一指,所以谢迁对儿子的表现充满期待。
谢丕本身也是心高气傲,道:“父亲,孩儿知道怎么做,就算考不中鼎甲,也应名列二甲……”
“没出息,现在还没考,你就准备屈居二甲?沈家郎直接三元及第,你呢?”谢迁气愤不已,几欲把儿子喝斥一通心里才好受些。
谢丕被父亲教训,心里犯迷糊,我这到底是中了贡士还是落榜了?怎么考取贡士第四名依然让父亲不满意?
徐夫人赶紧劝说:“老爷,丕儿考的已经不错了,那可是实打实的第四名……”
“第四名?你以为第四名就高枕无忧了?按照会试成绩,他在殿试只能落个二甲传胪,有个什么劲儿?我谢于乔的儿子,必然要中鼎甲才行,否则连翰苑都进不去,将来怎么继承我的衣钵,成为内阁大学士?”
谢迁已经对谢丕的人生做出规划。
徐夫人高兴地道:“老爷,您是说,丕儿将来也会跟您一样,入内阁,成为人人敬仰的阁老?”
谢迁没好气地道:“老夫倒是想,但也不看看他什么资质,人比人气死人,沈家郎如果一直留在京城,估摸如今已快要入阁了,以前老夫还想让丕儿继承我的衣钵,现在看来还是沈溪最有可能,或许等丕儿将来有所成绩,可以让沈溪提拔他一下……也不知道老夫能否见到那一天!”
谢丕听父亲对沈溪的推崇,心里不是个滋味,他自然想将沈溪比下去,但他内心对沈溪也是非常服气,知道这个人他比不了,完全生不起争强好胜的念头。
最后,谢丕只能表态:“父亲放心,孩儿会在后天的殿试中好好表现,争取考中鼎甲,不辜负您的期望!”
“不是鼎甲,是状元!做人要有志向,能中状元为什么只中鼎甲?”谢迁继续教训。
这让谢丕更加无语。
别人中了进士已皆大欢喜,现在倒好,连中个鼎甲家里都不满意,就因老爹对自己的期望太高,还有个高山仰止的侄女婿沈溪骑在他头上,让他觉得自己永远无法超越。
……
……
到了三月二十八上午,距离殿试还有一天时间,朱厚照终于拿到张氏兄弟找人出的殿试题目。
朱厚照捧在手上看着,连连称赞:“写得好写得好,这笔字就不说了,题目出得尤其好,两位舅舅你们劳苦功高,等这次殿试结束后,朕会好好赏赐你们!”
张延龄道:“不敢奢求陛下您的赏赐,只要陛下您看这题目出得尚可便妥,陛下切不可对外说出是我兄弟出的殿试题目!”
朱厚照其实没太看懂题目,但他没表现出来,像模像样地将卷子放下:“知道了,朕不会对人说,你们也不可将此事泄露,尤其不能对外泄题……不过想来只有一天便要殿试,你们想泄露也来不及了。”
“就这样,回头朕再找两位舅舅说事,退下吧!”
张氏兄弟心中不由涌现几分不爽,这才刚献上殿试考题,只被许诺个空头赏赐,就这么轻松打发掉了,二人几乎有一种被扫地出门的感觉。
但二人没争论什么,他们得赶回家抓紧时间安排,看看找什么人就这考题做几篇好文章。
不过出题目容易,想写几篇让那些饱学的阁老、翰林学士都赞赏的文章,就有些困难了,这必须要花大价钱不可,但收益同样非常丰厚,本身二人在詹事府就收买不少翰林,完全可以靠这些博学之士为他们做题。
……
……
等张氏兄弟离开,朱厚照将题目放到桌上,此时他已高枕无忧,就等着来日去出席殿试。
“张苑,为朕安排一下,朕今日高兴,想出宫走走,知道该怎么办吧?”
朱厚照想到自己可以在刘健等人面前争脸,显得很开心,不由想出宫去跟李兴找来的女子厮混。
张苑道:“陛下,如今都已快晌午了,您这会儿出去……怕是来不及吧!”
“什么来不及,时间早得很,出去还能吃午饭。朕在天黑前赶回来,快按照朕吩咐的做,切不可对外泄露朕的行踪!”
朱厚照说完便回寝殿换上太监服。
这才刚将衣服穿好,便听到门口传来张苑的声音:“太后娘娘?奴婢给太后娘娘请安!”
朱厚照想再将衣服换下来时间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张皇后进入自己寝殿。
“母后,您来作何?这里好像是儿的寝宫,您不请自入,可有僭越之嫌?”朱厚照学会了耀武扬威,拿自己皇帝的身份对母亲施压。
等朱厚照看清楚张皇后身后跟着的萧敬,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用说便知道是萧敬将他昨日穿着太监服回来的事情告知他老娘,他出宫之事随之暴露。
张皇后生气地说:“皇儿,你这是要作何?你身为九五之尊,为何要穿那些贱婢的衣服?”
朱厚照这会儿也知道事情隐藏不住,直接说明:“朕想出宫,难道不行吗?”
“胡闹!”张皇后厉声喝斥,“你身为皇帝,应该守在宫中,轻易出宫门还换上下人的衣服,可知将自己置于何等危险的境地……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那大明的江山由谁来继承?”
朱厚照将头一撇,不屑地道:“朕的江山,谁敢害朕?朕出去不是一次两次了,对宫外的情况了若指掌,根本不会有什么危险。再者说了,朕出去都会带着人,即便出了什么事,他们也会舍命保护朕的安全!你说是不是,张公公?”
张苑直接跪在地上,不停磕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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